谈判缉侦：人间蒸发
平宣市近期案件频发，都与一个名为“青鸟”的教唆犯罪游戏有关。
为调查未婚夫徐东神秘消失的真相，唐怡化名“徐婉”进入平宣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和支队长阎威宇一起逐渐揭开了这个残酷游戏的真相。
1
八角乐园是平宣市最大的游乐场。
这里不仅设施齐全，园内还安插了不少穿着各式玩偶装的工作人员，也欢迎入园游客扮演成各种模样参与其中，是以人气一直居高不下，游客们络绎不绝。
赵天宝已经六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他跟着父母来到八角乐园，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就撒开了欢，几个错身钻入人群中不见了，完全不顾父母在他身后的追喊。
等他一通疯跑玩累了，再回头时就蒙了——身后人群拥挤不堪，可哪儿还有他熟悉的脸。
赵天宝茫然地走了几步，被两侧不断行进的人流挤到了一旁。
他有点怕，扁了扁嘴刚要哭，鼻子下面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攥着细绳的手，整个人也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
赵天宝吓了一大跳，抬头和一双无机质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那是最近正流行的动画片——《美莉历险记》的主角美莉兔。
美莉兔见他半天没接，耐心地把气球尾绳又往前递了递。
“美莉兔，”赵天宝忐忑地接过来，小声说，“我找不到家人了。”
美莉兔歪了歪脑袋，头顶竖着的一对儿大耳朵也可爱地摆了摆，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
赵天宝扯着嗓子喊：“我是说你能帮我找吗？”
美莉兔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竖起手指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赵天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兜头罩上了一个黑口袋。
被美莉兔带走的时候，赵天宝虽然有点怕，却记着它的手势没有喊出声。
他对美莉兔有着莫名的信任。
电视里的美莉兔是正义的使者，所以他相信这个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正义使者，一定会像帮助其他小伙伴一样帮助他找到家人的。
赵天宝眼前一片黑暗，在颠簸中感觉到美莉兔带着他走了很远很远之后，罩着脸的布才被拿下。
他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勉强看清眼前站着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比他矮了一头。
小女孩冲他笑了笑，软软地说：“哥哥，你也是被美莉兔带过来的吗？”
“嗯，美莉兔帮我找家人，你也是吗？”
“家人？你的家人就在这里啊。”小女孩咯咯一乐。
“可我的爸——”
“没有爸爸妈妈呀，我们在一起生活不好吗？”
赵天宝直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他求救似的把目光转向美莉兔，可美莉兔却只是站在一旁摆了摆头，一言不发。
小女孩见他半天不答应，泫然欲泣道：“我和美莉兔只有两个人在这里，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们吗？”
赵天宝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那我就陪你一小小会儿哦。”
小女孩破涕为笑，拉过他的手又拉过美莉兔的手，并在一起摇了摇，“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赵天宝嗯嗯啊啊地应了，注意力很快被小女孩拿出来的玩具分散了，也跟着去玩了。
在他身后，美莉兔始终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时不时摆一摆头上竖着的兔耳朵，可爱极了。
2
净化杀人案告一段落了，隐藏在凶手背后的嫌疑人千金子也暂时偃旗息鼓。
顾一诺作为净化案仅存的受害人，在陈君子家过得不错，出院之后也真的说到做到，像小媳妇一样日日洗手做羹汤。
陈君子家是一居，他把床让给了顾一诺，自己窝在勉强能伸直腿的沙发上，平日里绝不越雷池半步。
阎威宇之前就察觉出俩人苗头不对，在某个周末终于撺掇着徐婉一起登门拜访。
徐婉本来不想凑热闹，但是联想到千金子最后接触的人是顾一诺也就应了，和他约好直接在陈君子家楼下见。
阎威宇路上有点堵，等他到的时候，徐婉早已经站在陈君子家楼下，正细细打量着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瞥了一眼，发现是一则寻人启事，找一名半个月前丢失在游乐场的男孩。
孩子名叫赵天宝，长得虎头虎脑的，也不知是哪对粗心的父母把这么可爱的孩子弄丢了。
阎威宇摇摇头，跟在徐婉身后也进了楼。
陈君子和顾一诺事先知道他们要来，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饭菜。阎威宇进门不由感慨道：“这有人疼就是不一样，之前我来的时候能有个泡面加肠都得感谢人民歌颂党。”
顾一诺羞涩地笑了笑，陈君子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挠得阎威宇直起鸡皮疙瘩。
一顿饭结束之后，徐婉主动帮顾一诺收拾起了碗筷。
阎威宇拉着本想去帮忙的陈君子走到一边，冲着他不怀好意地问道：“到哪步了？”
“什么哪步？”陈君子莫名其妙。
阎威宇指了指厨房比了个手势，登时给陈君子闹了个红脸，“你无耻！我怎么可能对人家小姑娘不规矩？呸！”
阎威宇被他呸了一脸唾沫星子，抹把脸气极反笑道：“没有过女朋友吧？”
陈君子迟疑地摇了摇头。
“活该你没有！”
“……”
厨房里，徐婉擦着手里的碗，状似无意地问：“恢复得怎么样了？”
“基本没事了。”
“前两天你那个案子公诉了，陈君子把结果告诉你了吗？”
“嗯。”
“你协助我们发过来的视频也调查清楚了，所以你……我是说她们有没有……”徐婉欲言又止。
净化案的凶手因为唾弃女性的堕落才会杀人，而几个死者又有逼迫他人卖淫的前科，所以凶手最后对顾一诺下手，也保不齐是知道了什么。
顾一诺垂着眼皮没说话，半晌才摇了摇头。
徐婉见状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住院的时候，有朋友探望过你吗？”
他们后来有查过监控，在顾一诺睡着后只有护士进去调过点滴。
她想通过顾一诺得到千金子的线索，顾一诺也不笨，立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那个手机的主人我没见过。”她洗着碗，小声说，“药里面有镇定成分，我当时吃完睡着了，陈君子叫我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有手机。”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们之前说我处境还很危险，是因为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徐婉有些意外她的敏锐，“是，所以你要是有了什么发现，或者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们。”
顾一诺点头应下了，徐婉又问道：“这附近是有居民丢失孩子吗？”
“对，就住在陈君子家楼下。”
“那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这个案子是你们管吗？”
“如果判定属于刑事案件就归我们。”
“嗯。”
翌日一早，警方接到报案称在八角乐园附近的平宣公园人工湖内发现了捆绑成一团的儿童衣物，怀疑有儿童在此遇害。
阎威宇带着队员们赶过去，二话不说开始让工作人员抽水。
随着湖水被一点点抽干，有眼尖的人在湖底淤泥堆里看到了一具小小的骸骨。
骸骨打捞上来之后还很完整，有些许贴身布料挂在泥污的骨架上，皮肉早已被湖底鱼虾啃食殆尽。
有闻风而来的记者举起相机开始拍照，阎威宇皱眉呵斥了几句后便脱下外套，把这具小尸骨细细裹好交给了一旁等候的法医，让他们带回去鉴定。
他下意识地怀疑这具尸骨的主人是昨天那张启事上的小男孩，心情难免有些沉闷。
到了下午的时候，验尸报告终于出来了。
经法医鉴定，这是一具女童的尸骨，年龄在五岁上下，死亡时间二十年左右。骨骼表明未见明显外伤，但是骨质疏松，有泡状孔，显示其生前有严重的营养不良症状。
死的虽然不是赵天宝，阎威宇也没有放松下来，拿到鉴定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去查了二十年前是否有相关儿童走失的报案，结果一无所获。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看着三十多岁、自称是女童母亲的女人忽然找上了门。
她面色蜡黄，身形瘦小，整个人看着憔悴极了。
女人被领着进了证物室，拉开抽屉看见裹在证物袋里的儿童衣物后，瞬间崩溃地嚎哭道：“女儿啊，我的娇娇啊！”
她哭了还没两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场的人手忙脚乱，掐人中捏虎口地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了，阎威宇又讨人嫌地举着证物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衣服是你女儿的啊？”
女人刚醒来，视线还有些模糊。等看清之后她就两眼一翻，眼看着又要晕过去。
阎威宇见状急忙补充道：“哎哎别晕，你女儿可能没事儿！”
3
女人经历了情绪的几番大起大落，被扶起来后便木着脸坐在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神色恹恹。
情绪缓和后，她才低声说道：“我看新闻推送说在人工湖里发现了小孩尸体和一包衣服，那描述的衣服和我女儿李娇失踪时身上穿的一样。”
徐婉说：“贵姓？”
“杜月。”
“杜女士，我们确实发现了儿童衣物，但湖底的小孩尸体显示是二十年前死亡的，死亡年龄五岁左右，不会是你的女儿。”
她看着杜月松了口气，才又问道：“你女儿失踪多久了？”
“三个星期了。”
“在哪儿，怎么丢的？”
“……走丢的，在八角乐园。”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报警？”
“我以为是我前夫带走的，但没想到……”杜月说着说着，把脸埋在手里失声痛哭。
徐婉一言不发，总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怪异。
杜月回答时的短暂犹豫有些可疑，并且面对徐婉提出的两个问题时，她颠倒了顺序的回答方式是不符合常情的。
这就好比问别人“吃了吗？吃什么了？”时，正常情况下别人的回答都是“吃了，吃的面”而不是“吃的面，吃了”。
但杜月目前情绪不稳，不能仅凭这一点做出判断，所以就算徐婉觉得有些不对，也没有说出来。
杜月见徐婉没反应，屈膝就要跪，“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女儿！”
阎威宇赶忙扶她，连声应下。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八角乐园连着失踪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的衣物更是在人工湖中被发现，任谁也不能将其再简单定义为儿童走失案。
陈君子掩嘴悄声问道：“队长，这不是拐卖绑架之类的刑事案件，咱们接过来合适吗？”
阎威宇还没说话，那边杜月模模糊糊听到了“绑架”二字，立刻有了反应，“是绑架！肯定是我前夫！”
她激动地说道：“我们半年前刚离的婚，离婚时他在民政局就说要弄死我们娘儿俩，绝对是他干的！”
徐婉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杜月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想起来……”
“孩子丢的时候没去找你前夫吗？”
“他搬出去了，又老换号，我联系不到他。”
徐婉审视着她，锐利的目光刺得杜月如坐针毡。
阎威宇起身挡住了徐婉的视线，不管杜月口中的绑架是不是为了让他们找孩子临时想出来的借口，他们都必须去调查清楚这个事情。
他对着杜月颔首道：“你先去填笔录吧。”
杜月的前夫名叫李恒，平日里四处打工没有固定工作，闹离婚时也真的在民政局说出了要弄死杜月母女的话，令工作人员印象深刻。
杜月被安排回家等消息，刑侦队兵分两路，一方去八角乐园调取监控，一方去追查李恒的下落。
八角乐园的工作人员很配合，马上调取拷贝了当天的录像给警方。
李娇消失时所穿的衣服就在证物室里放着，大家没过多久就成功筛出了她的小身影。
视频中，李娇被母亲牵着进了游乐园，玩了旋转木马之后就不玩了，杜月低头对她说了什么，李娇便乖乖点头坐到了一旁长椅上，看着妈妈消失在了人群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杜月始终没回来，李娇也未曾动过。
期间，只有一个打扮成兔子玩偶的工作人员出现并给了她一只气球，之后再无旁人上前。
杜月离开大概四十分钟后，李娇终于坐不住了，她牵着气球站起来，朝着玩偶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跑走后没多久，杜月举着两个冰激凌气喘吁吁地也跑了回来。
等看到空无一人的长椅后她大惊失色，手里的冰激凌也掉到了地上，之后又迅速跑出了画面。
另一边，李娇追上了兔子玩偶，她先是歪着头有一个听的动作，随即神色惊讶地冲玩偶回了几句话。
说完后玩偶矮身就要抱她，李娇大概有些怕，瑟缩着往后躲去。
玩偶张开手臂僵持了一会儿，见李娇不愿意被抱便摇摇头走了，留李娇呆立在原地。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李娇才重新动起来，哭着又往前跑去钻进人群不见了。
警方一连切了好几个监控才重新找到她，发现她又与玩偶重新站在了一起，被玩偶牵着来到一侧墙角。
玩偶是背对监控的，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挡住了李娇，等他再转过来的时候，李娇赫然消失在了墙边，宛若人间蒸发似的。
玩偶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仿佛李娇自始至终未曾出现过一般。
阎威宇当即拍板，带着徐婉又返回了八角乐园调查兔子玩偶。
4
“这是美莉兔，现在最火的动画片的主角。”园长紧张地用手帕擦汗，“我们当天安排了六名员工在园区，您看看，人都在这儿了。”
阎威宇颔首，“谁负责旋转木马附近区域？”
有三个人惴惴不安地举起了手。
他把李娇的照片调出来，“见过这孩子吗？你们有一个人给了她一只气球。”
三人仔细地打量着照片，其中一个瘦高个儿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我给的。”
他认真比对阎威宇手机里的监控截图，确认了递给李娇气球的正是自己，却不承认跟李娇接下来的二次接触，“我看她一个人等家长，就给了只气球嘱咐她不要乱跑，之后我真没见过她了！”
“她失踪了，我们怀疑已经遇害。”
“遇害？！”瘦高个儿一脸愕然。
徐婉看不出来瘦高个儿有什么问题，转向别人问道：“你们都没见过这个失踪的孩子吗？”
徐婉刻意加重了“孩子”二字的语气，强调她受害者的身份，目光也从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逐一飘过。
众人纷纷摇头，像瘦高个儿一样没有丝毫问题。
她想了想，又要求园长带他们去看玩偶服。
美莉兔的玩偶服都挂放在一起，徐婉拿起一件看了看，便冲着阎威宇扬扬下巴说道：“换上。”
阎威宇扫了一眼娇笑的兔脸，又看了看它身上那挂满了小蝴蝶的拖地长裙，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地换上了。
兔身是连体的，拉链开在肚皮处，需要掀开外面遮挡的裙子才能钻进去。
阎威宇生得高大，把衣服撑得笔直，肩膀处也绷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破掉一样。
徐婉绕着他走了两圈，忽然伸手掀开了兔身的裙子。
阎威宇惊得往后连退两步，按住徐婉的手嗔道：“流氓！”
徐婉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然后从胸口处拉开了玩偶服，“我好像知道李娇是怎么消失的了。”
她指了指拉链，“嫌疑人穿着玩偶服背对监控，李娇完全可以钻进裙子下面，顺着肚皮上的开口进到玩偶服内部。李娇个子小，进去之后从外面看违和感极低。”
“我实验一下。”
阎威宇穿着玩偶服走出去，找了个看着和李娇差不多高的孩子实验。
小孩腿短，两腿分开正好骑在玩偶服的裆上，脚不着地。阎威宇带着他走了几步，有外面那层裙子挡着，倒也真看不出里面藏了个人。
徐婉又找来了美莉兔的扮演者，让最矮的那个穿着美莉兔拍了个照，而后自己也亲身上阵，让阎威宇拍下来她穿的模样。
临走前，徐婉还特意找园长要走了第二个孩子赵天宝失踪当天的监控。虽然不知道赵天宝的失踪会不会和那个美莉兔有关系，但她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
果不其然，赵天宝也是在游乐园孤身一人被美莉兔搭讪，然后突然消失在了墙角边。
阎威宇当即拍板将赵天宝和李娇的失踪并案处理，并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
他把目前的线索逐一列在证物板上，而后问道：“李恒调查得怎么样了？”
“李恒目前已经从上一个工作辞职，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李娇家小区门口，就在她失踪当天。附近有人见到他在小区里徘徊，小区只大门有监控，显示他当天一直尾随在李娇母女身后。”
“进游乐园了吗？”
陈君子说：“大门监控没有，不排除通过其他渠道进入游乐园的可能性。”
“嗯。我们这边调查到的是嫌疑人从网上购买服装，伪装成小孩子熟悉的玩偶进行哄骗，让孩子钻进玩偶服带走，外观上很难看出来。”
阎威宇把玩偶服的照片摆在投影下，重点指了指拉链部位，“初步判定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八之间。李恒多高？”
徐婉身高是前者，玩偶布料在肩膀上有些松，乐园员工是后者，正好撑起玩偶的肩膀。
美莉兔的玩偶服是全网均码，尺寸固定，而视频中嫌疑人身着玩偶服的肩部状况介于二者中间，所以大概估算出了身高数值。
“从视频看估计在一米七出头。”陈君子又问，“嫌疑人是一直穿着藏有孩子的玩偶服到离园？”
徐婉接话道：“八角乐园允许游客角色扮演，大部分人都会拉着装服装的行李箱进去换。园区出口没有安检机，孩子藏在行李箱里面很难被发现。”
“那现在锁定李恒开通缉单？”
阎威宇蹙眉说道：“不急，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李娇已经遇害，衣服又被扔在人工湖，那她的尸体在哪里？”
徐婉说：“是两个问题，李恒把衣服扔到湖里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警方发现湖底的童尸？”
“怎么说？”
“湖底童尸死亡二十年无人发现，报警人也是因为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儿童衣物才报的警。而沉尸的公园早在上个世纪就建成了，采用购票制，所以我觉得童尸的死亡可能是人祸，而嫌疑人知道一些内幕。”
“那他为何不报案？”
徐婉摇头示意不知。
“这是你心理侧写的结果？”
“不完全是，信息太少。”
阎威宇点头，“行，调一组去查李恒的人际关系。”
5
调查还没出结果，李恒便自己主动出现了。
彼时正是晚间，杜月结束了一天的寻找返家，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被不知打哪儿出现的李恒一脚踹翻在地，闷头就打。
阎威宇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和徐婉马不停蹄地去找了她。
杜月被打得鼻青脸肿，开门勉强笑了笑。
阎威宇和徐婉进门坐下，问道：“李恒为什么会攻击你？”
杜月说：“我们离婚的时候，闹得很难看。”
徐婉凝视她，“因为夫妻矛盾？原生家庭？金钱？还是孩子？”
徐婉每说一词就顿一下，仔细观察杜月的反应。
杜月听到“孩子”后抿紧了唇中部，两边嘴角下撇形成了倒U。
她说：“因为财产，房子写的是我名字，离婚归我。”
徐婉：“杜月，你的面部表情告诉我你在撒谎，也在逃避我的问题。”
“……”
房门忽然被敲响，也将杜月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她急忙地起身去开门，迎进来一个提着食材的高个子女孩。
女孩进门自顾自地把手里东西掏出来，全程看都不看别处，仿佛阎威宇和徐婉是两团空气一般。
阎威宇招呼了一声，女孩却眼皮都不抬，分门别类放好东西后便坐到了客厅的餐椅上，两手规规矩矩地摆好不动了。
杜月道：“这是我对门的邻居周菲，小妹妹人很好就是不爱说话，你们别介意。”
徐婉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警方查案，能请你暂时离开吗？”
周菲仍旧充耳不闻，只是用手把腿拍得“啪啪”响，表达自己的不满。
杜月在周菲看不到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周菲和别人不太一样。
在徐婉的要求之下，杜月把周菲带进了屋，出来后一脸歉意地坐下说：“菲菲有自闭症，脑子不好使。她其实人很好，昨天要不是她报警出门救我，我可能会……”
徐婉说：“高功能自闭，她智商没问题。”
周菲目测智商正常但行动缓慢，以拍大腿的方式来抗拒离开的要求，表演自己的生气，这些都是高功能自闭的表现。
而这类患者除了性子孤僻外，智商是和平常人一样的，甚至会更高。
“你们关系很好吗？她应该很难对别人产生行为反应。”
“嗯，她年纪不大又自己一个人生活，我平日里就把她当妹妹照顾，我女儿也经常和她一起玩。”提到女儿，杜月的目光有些黯淡，“她平日里不出门，在家画画赚钱。我不在家的时候娇娇都是在——”
“杜女士，”徐婉打断她的话，礼貌地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
“你女儿李娇失踪那天是被人扮成兔子玩偶带走的，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买个冰激凌走了那么久？”
杜月两眼瞬间瞪大，嘴巴张开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无措感。
“那天是工作日，最近的摊位离你只有五分钟的距离，算上排队的时间总共花费不会超过一刻钟。”
杜月开始神经质地绞起了手指，不停抠着指甲缝里的泥垢，下颌也开始颤抖。
徐婉看出来她这是很明显被戳破谎言的反应，沉声道：“所以你的女儿，真的是走丢的吗？”
杜月的头先是轻微地摇了摇，然后才惊慌点头道：“走丢的！”
阎威宇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杜月最开始的头部动作已经回答了徐婉的问题，但是这个回答，阎威宇很难接受。
“你最近很辛苦吧？因为孩子才离婚，前夫又纠缠不断，还要负担各种开支。”
“我——”
“如果我是你，可能会忍不住想：游乐园经常有孩子走失，只需要告诉女儿乖乖坐好等自己，然后离开就行了。女儿又乖又漂亮，就算送去福利院也不会受委屈，你说对不对？”
阎威宇看了一眼徐婉，并未制止她。
“我是一时糊涂，马上就后悔了！可等我回去找她的时候，我女儿却……却……”杜月捂着脸，崩溃地哭起来，“她早就知道我想扔下她了，我走的时候一点都没闹，还跟我说了‘妈妈再见’，我一想到娇娇可能遇害了，我就……我就……”
里屋的门忽然开了，周菲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她的表情极其认真，虽然没加主语，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坚信李娇没有遇害。
杜月勉强应了一声，算是感谢她的安慰。
徐婉和阎威宇又盘问了杜月几句关于李恒的线索，而后便起身要告辞。
临走前，周菲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忽然歪头说了一句：“找？”
徐婉对待病人比对待正常人有耐心多了，一反常态地温和笑了笑，“找。”
周菲把目光飘到阎威宇脸上，阎威宇习惯性地贫嘴道：“大妹子放心，警察叔叔肯定认真找。”
周菲又不说话了，看着两人离开后才摸着自己的胸口对杜月问道：“疼吗？”
“疼。”杜月苦笑，捂着脸又哭了，“可我现在想起来，刚丢掉娇娇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有点轻松，我真是……真是……”
6
阎威宇笃定李恒还会出现，分了几个人在杜月家对楼架设备盯梢。
果不其然，美莉兔出现了，趁杜月进楼道开始攻击她。
杜月被这个扮装成玩偶的人吓得六神无主，拼命阻挡落下的棍棒，手却在慌乱间触碰到了袭击者的手腕。
杜月的动作一滞，“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棍猛然敲在额角，整个人也昏死了过去。
等盯梢的人赶到时，袭击者早就跑了，只在楼后找到了脱下来的玩偶服。
刑侦队带着技术人员查看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脚印。
徐婉到底不是做技术的，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人能凭空消失。
阎威宇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说：“这边儿都是水泥地，穿个鞋套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这个李恒，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杜月受伤昏迷的第二天清晨，赵天宝忽然出现在了派出所。
送他来的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只勉强能看出他身量中等，体形偏瘦。
赵家父母闻讯而来，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赵天宝有些茫然地问：“妹妹呢？”
得到消息的阎威宇和徐婉正巧赶到，两人对视了一眼，徐婉蹲在赵天宝面前，明知故问道：“什么妹妹呀？”
“就是妹妹啊，跟我和美莉兔一直在一起的妹妹。”
阎威宇点开李娇的照片给赵天宝看，“是不是她？”
“对！”
赵天宝平安回来，现下看来李娇也没有生命危险。徐婉开始套话道：“离开妈妈这几天，在美莉兔家里吃得好吗？”
赵天宝高兴地回：“好！每天都给我们买好吃的。”
“那他出去的时候把你和妹妹放在家里不害怕吗？”
“不啊，很快就回来了。”
徐婉提取到了关键信息，判断所谓“美莉兔”的住所附近有超市，本人具备经济能力。
她引着赵天宝继续说：“晚上你也跟妹妹一个屋睡吗？”
赵天宝撇撇嘴道：“我是男孩子，当然分开睡的！”
徐婉笑笑，“美莉兔和你们俩谁睡呀？见过美莉兔的朋友吗？”
赵天宝摇摇头说：“美莉兔睡客厅，家里只有我们。”
“没下楼玩过吗？”
“晚上去过，什么玩的都没有。”
徐婉进一步判定，除了他们独住老式建筑的两居室，所在小区设施简单，嫌疑人无同伙。
她继续问：“你怎么来的呀？”
赵天宝说：“美莉兔让我闭好眼睛牵着我来的，很快就到了。”
住址距离此处警察局不远，步行可走到。
徐婉问清了所有的关键信息，出门和阎威宇一起捋顺了线索，划定了嫌疑人可能会藏身的范围。
另一方面，杜月小区门口的小超市老板打来了报警电话，称自己看到了李恒在小区里徘徊。
杜月家的小区就有警方的人，接到报警后立刻展开搜查，直接在小区后门的面店里把李恒抓了个正着。
7
审讯室里，长得斯文瘦弱的李恒跟个鹌鹑似的缩在束缚椅里，眼皮抬都不敢抬，让阎威宇很难把他和杜月口中那个凶狠暴躁的前夫联系起来。
“知道为什么抓你进来吗？”
李恒沉默不语。
对待李恒这样胆小内向的嫌疑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缓解对立的局面，引起他的共鸣，从而令他吐露出更多信息。
于是阎威宇刻意拉家常道：“多大了？”
“二十九。”
“那你挺行啊，媳妇孩子都全了。”
提到老婆孩子，李恒的面色果然有所触动。
阎威宇说：“既然有家了就好好过，你说你离婚就算了，离完了又干出这些事，还是男人吗？”
闻言，李恒咬牙道：“我……我就是气不过。”
徐婉问：“气孩子？”
李恒看了她一眼，而后眼神向下很快又向一边转开了，同时咽了下口水，做出了典型的羞愧表情。
一个父亲，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能在听到自己孩子后产生这样的羞愧反应？
徐婉皱着眉，心中有了两分猜测。
她说：“你女儿李娇挺漂亮，也挺乖的。”
“嗯。”李恒抬眼勉强笑了笑，眼神柔和。
他瞳孔未见扩张，也没有多余唇部动作，证明他对李娇没有性想法。
徐婉又说：“就是不太像你。”
李恒被铐在束缚台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同时咬紧了牙关。
阎威宇秒懂，“你攻击你老婆，因为喜当爹？”
李恒见他们都知道了，索性破罐破摔道：“没错！我养了那么久的小闺女，天天放在心窝里疼，结果半年前我才知道不是我的种！我不打那臭婆娘一顿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孩子？”
“我一直觉得孩子不像我，半年前带着回了趟她老家，结果同村一男的长得就跟孩子亲爹似的！我说怎么孩子不足月出生还能够斤两，合着给我戴了绿帽！”
阎威宇扭头对徐婉比了个口型：要想生活过得去。
徐婉撇头，根本不搭理他。
“我回去就气得离了婚，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让那娘儿们吃个教训，”李恒气得直喘，半晌又红了眼睛，“可是我女儿那么乖，我又舍不得……”
徐婉问：“你后来把李娇带哪里去了？”
李恒摇了摇头，“她不肯跟我走，我一生气就把她留那儿了。”
徐婉一顿，反问道：“你没把孩子带走？”
李恒有些黯然地说：“我离婚那天吓到她了，她甚至都不愿意让我抱。我一想她既然不愿意，她妈妈也快来了，没办法就先走了。”
阎威宇皱眉重复确认道：“你是不是扮成玩偶了？”
“是，我怕被那娘儿们看见，见一屋子里有多余的娃娃衣服就换上了。”
“李娇不愿意跟你走，你就离开了？也没再见过她？”
“对。”他答得毫不迟疑，听出来阎威宇话风不对，犹豫着问，“怎么了？”
徐婉二话不说，起身去查李娇失踪时的监控，阎威宇丢下一句“你女儿失踪了”之后也紧随而出。
电脑前，徐婉把李娇跟玩偶三次接触的片段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指了指监控上李娇扬起来的小脸说：“第三次跟李娇接触的人的确不是李恒，但她也认识。”
阎威宇对于人的面部表情只有大概的了解，多数都用于排查嫌疑人，根本没有徐婉专业，不由问道：“你怎么判断的？”
徐婉把片段倒退了几秒，“李娇第一次碰见李恒，听到李恒说话后的动作虽然害怕，但看表情是认识他的。”
然后又快进到李娇失踪的那段，“这段追上后先去拉了他的手，脸有一瞬间的紧绷，证明她拉到后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李恒。”
阎威宇认真地又重新看了一遍，笃定道：“可李娇知道不是李恒后也没有反抗，证明她认识那个人。”
“对，李娇和赵天宝不一样。赵天宝性格单纯，但是李娇经历父母离婚后性格会变敏感，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否则第一次被工作人员搭讪早跟着走了。”
阎威宇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挂了电话后对徐婉说：“杜月撤案了。”
徐婉眉头一皱。
阎威宇说：“李恒被抓，杜月清醒后撤案，证明她有了李娇的下落。他们夫妻都不是本地人，而李娇还未上小学。她可能会认识并且毫无反抗跟着走的人，除了可能是贼喊捉贼的杜月，还有一个……”
徐婉和他异口同声道：“周菲。”
第三次出现在李娇面前的是周菲，所以李娇才会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走，所以周菲才会那么肯定李娇没有遇害，才会问他们会不会找李娇。
周菲的表现非常明显，只是大家都以她的病作为解释。
而周菲的身高也比徐婉略高一点，体形瘦弱，完全符合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只是，那个沉睡湖底二十年的童尸，到底和周菲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8
阎威宇带人破开周菲家门时，李娇正在客厅和周菲一起趴着画画。她被众人吓了一大跳，懵头懵脑地被一起打包带走。
回警局的路上，徐婉特意和李娇同坐一辆车，温声问她：“你就在对面，妈妈找你那么着急，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她呢？”
李娇咬了咬嘴唇，“妈妈不要我。”
“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很辛苦，我听到她和别人打电话说自己很累。去游乐园之前妈妈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晚上抱着我哭了，我就知道妈妈不要我了。”
徐婉空出一只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李娇擦了擦眼泪，“我跟周菲姐姐说了。菲菲姐姐说她要我，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生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以周菲的病情来看，她的语言能力应该不足以支撑说出来这些话，徐婉不由问道：“她亲口说的？”
李娇摇摇头，“菲菲姐姐画了画。两只兔子愉快地生活在一起，大兔子是她，小兔子是我。”
“那小哥哥呢？”她指的是赵天宝。
“我没有小朋友一起玩，菲菲姐姐就给我找来了哥哥，但是哥哥想爸爸妈妈，和我们不是一家人，所以让他走了。”
周菲是病人，本人根本没有犯罪的自我认知，其行为从主观上也很难被划分为犯罪。
按照李娇的说法，周菲主观上并不是以绑架为目的，只是单纯想保护李娇，满足李娇的心愿而已。
警局门口，得到通知的杜月等候在此，见到被徐婉牵着下了车的李娇马上嚎哭着奔去抱她，不住地道歉。
她头上还绑着纱布，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脸色更是苍白又憔悴。
周菲也被铐着走下了车，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杜月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地说：“警察同志我不报警了，能把菲菲松开吗？”
阎威宇摇头，“该走的流程我们得走。”
说完，他就带着周菲进门一直走到了审讯室。
徐婉找了根笔和一摞白纸，进到审讯室后就把阎威宇赶了出去。
让周菲“开口”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和有安全感的空间，阎威宇身为男性，周身气势又足，只会引起她的反感。
徐婉把笔递到了周菲手上，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也知道你是为了李娇才做的这些事。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的经过画在纸上。”
周菲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笔，没有丝毫反应。
“李娇在车上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回家，你不想让她伤心吧？”
周菲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笔画了起来。
她先画了生活在森林里的兔子一家。他们和邻居相处得很愉快，兔妈妈还送了邻居自己制作的手链。可后来兔爸爸走了，留下了兔妈妈和小兔子。——这是在描绘李恒离婚，杜月独自带孩子的场景。
她又画小兔子哭着找邻居，邻居安慰小兔子。——这是李娇向周菲诉说。
而后她画兔子妈妈带着小兔子去了森林，把小兔子丢掉后独自离开。小兔子在原地哭了许久，最后被找过来的邻居捡回家一起生活。邻居还找来了小熊，但是很快又把小熊放走了。——这是在说她带走李娇和赵天宝的经过。
徐婉问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杜月？”
周菲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她重新拽过兔子妈妈丢掉小兔子的纸，在兔子妈妈的脸上补了一个开心的表情，生硬地说：“高兴！”
“那你为什么把李娇的衣服丢在公园的人工湖里面？”
周菲忽然哭了。
她边哭边又画了小兔子一家。徐婉本来以为她画的还是李娇，但是仔细一看发现纸上的小兔子有两个。
正如李娇一样，两个小兔子也被父母抛弃了，小兔子们跌跌撞撞地在森林里跑，其中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周菲把小兔子在湖里挣扎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她画着画着，自己痛苦地低吼出声。
而掉进湖里的那只小兔子所穿的衣服，和她所画的代表李娇的那只小兔子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沉眠在公园湖底的女童，二十年后同样被母亲抛弃在游乐园的李娇。
徐婉沉默，半晌才重新说道：“你丢衣服的湖里，我们发现了一具二十年前死亡的童尸，年龄五岁左右。你认识她吧？”
周菲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等反应过来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嗷嗷嘶吼。
徐婉等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忽然想到，“你玩偶服哪儿来的？”
要买到玩偶服并不容易，仅凭周菲是不可能在短短两天内搞到的，到底是谁在帮助她？
周菲重新画了起来。
那只被丢弃的小兔子逐渐长大，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医生。医生擦去了小兔子的眼泪，告诉小兔子她的妹妹回来了，就是住在她隔壁一家的小兔子。
而那个医生的形象，周菲用了飞鸟来代替，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群一群的飞鸟包围环绕。
徐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周身如坠冰窖。
她抓住周菲的手逼问道：“你在哪儿碰到的这个人？！”
“医生。”周菲嘟囔了一句，在纸上画了个医院，写了“凤心诊所”。
徐婉立刻转身出门，抓着一脸蒙的阎威宇匆忙赶了过去。
她在路上三言两语地和阎威宇解释了经过，进门把阎威宇的警官证往柜台一拍，逼着前台调出了周菲的就诊记录。
周菲的就诊时间很固定，医生只有一个人，名字叫钱鑫。
钱鑫，千金子。
徐婉毫不怀疑两人的关系，劈头问道：“人呢？！”
“前……前天辞职了。”
“信息！”
前台战战兢兢地调出了电话地址，徐婉记好并拍下了钱鑫的长相后便马上又返了回去。
阎威宇安排人去查，地址是伪造的，而号码也正如之前的一样，没有实名认证信息，也没有购入地。
他直接拨了过去，结果那边却关机了，只能查到关机前的基站位置。
他本来以为会像之前一样线索就此中断，那边却主动打来了电话，“警官，玩得开心吗？”
“钱鑫，你不要故弄玄虚。”
“我这几次玩得挺开心的，但是你们太笨了，我很失望。”
阎威宇冷笑着反唇相讥，同时暗示技术人员赶快查信号源。
钱鑫这次没少说话，最后才意犹未尽地说：“下次，给你们一个惊喜。”
说完，他便挂断了。
与此同时，技术人员也查出来信号源就在凤心诊所附近的公厕。阎威宇立刻去找，却面色铁青地从男厕里找出来了一部绑着录音笔的手机。
钱鑫算好了电量，手机正好到了录音完整播放完就自动关机了，而录音笔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放，内容全都是刚才和阎威宇的对话。
阎威宇回去之后，徐婉把他叫了过来，点开之前从医院那里拷贝的监控记录说：“钱鑫进过顾一诺的病房。”
她暂停屏幕，指着进去调点滴的护士说：“他戴着口罩和护士帽，伪装之后谁也没发现。”
视频中那个护士露出来的眉眼，和凤心诊所钱鑫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阎威宇咬紧牙关，半晌才说：“钱鑫说下次会给我们一个惊喜，你说会是什么惊喜？”
徐婉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徐婉，”阎威宇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我们得加快脚步了，一定赶在事情失控前抓到他。”
徐婉点了点头，目光极其坚定。
9
在杜月的要求之下，警方最终释放了周菲。
在周菲等待签字保释的时候，徐婉把杜月拉到了一边，大概讲明了周菲会攻击她的原因。
徐婉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火化葬好菲菲的妹妹，我打算带着她离开这里。”杜月看着不远处的周菲，轻声说，“她吃了不少苦，生着病也怪可怜的。我跟我前夫也联系了，是我之前对不起他。如果他愿意，我们带着周菲，以后四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徐婉颔首，片刻后忽然说：“其实周菲是一颗蒙了尘的小星星，需要有人能耐心帮忙擦掉表面的尘土。如果你足够耐心，那她散发出来的光芒能超乎你的想象。”
“那我可得擦得认真点。”杜月笑起来，眼角有两条深深的纹路，“娇娇还在家里等着呢，我带着周菲先回去了。”
徐婉点头，等俩人走远了一回身，才看到阎威宇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没事，看不出来你面上这么凶，内里还挺感性。”
徐婉闻言冷笑了一声，做了一个提膝的动作。
阎威宇马上警惕地挡住自己，才发现徐婉不过是虚晃一招，人早就进警局了。
阎威宇放下手咂了咂舌，也跟在她身后返回了队里。
后记：
二十年前的某个下午，平宣市某处矮房内。
一对双胞胎姐妹神情木然，手拉手坐在地上，看着爸爸妈妈在眼前激烈地争吵。
“都怪你生出来的这两个小傻子！”
“没你我一个人能生？我看你也不怎么样！”
……
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姐姐拉着妹妹的手出神地想，而后往边上看了一眼。
妹妹又开始甩头了，还流口水了。
她看着父母吵得筋疲力尽终于停下了，彼此相对着直喘粗气，就像电视里的老牛般。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父母才对视一眼，走过来慢慢抱起了她和妹妹。
姐姐乖乖坐在爸爸的手臂上，看着眼前被妈妈抱着的妹妹怪模怪样地挤着眼睛。
爸爸骂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但大抵知道是在嫌弃妹妹。
父母带着她俩一直来到了公园，才把她们在湖边的假山群里放下。
妈妈把妹妹的手交到姐姐手上，对她说道：“菲菲，拉紧你妹妹的手，看好她。”
姐姐歪了歪头，还未完全理解，就看到爸爸妈妈起身走出了假山群，消失在暮色之中。
天一点点变黑，姐姐逐渐感到了疲累。妹妹不安分地闹起来，挣开姐姐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姐姐追了还没两步，就听到“扑通”一声。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看见自己的妹妹在漆黑的湖水中不停挣扎，头冒出来又很快被水吞了下去。
姐姐张开嘴，无声嘶吼起来。
岸边有亮光闪过，姐姐急忙追了过去，想喊人来救自己的妹妹。
可是追到一半，姐姐便体力不支地晕倒了。
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把中午那半碗米汤给妹妹吃了。虽然两个人谁都不可能吃饱，但她要是喝了自己那份，肯定就有力气去喊人了。
还有，她刚才应该听妈妈的话，拉紧妹妹的……
黑暗一点点袭来，姐姐闭上了眼睛，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那之后，姐姐再也没有见过妹妹了。
直到二十年后在飞鸟医生的指点下，她发现妹妹回来了，也再一次被抛弃了。
但是没关系，姐姐想，这次，她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