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缉侦:神圣净化

1

凌晨,市中心的环卫工人照常早起去收街道垃圾。

当他举起最后一个垃圾箱想放到环卫车上时,被沉得不由自主向前扑去。垃圾箱随着他的趔跌向前翻倒,从中滚出一个裹着塑料的庞大物体。

环卫工以为垃圾撒了,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却和一双半睁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惨叫后直直跌在地上。

阎威宇赶到的时候,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一圈好事的群众。他掀开警戒带钻进去,和里面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去看尸体。那是一具女尸,周身赤裸,死不瞑目。她保持蜷缩的姿势被一层抽了真空的透明薄膜紧紧包裹,就像是超市里面包装精美正等待着购买的压缩腊肉,勾勒出鼓胀的身形。

女尸的脸已经腐烂多半,但从残留的部分及其曼妙的身材也能勉强分辨出生前应该是个美女。

陈君子走过来,指了指那倒在尸体不远处半人多高的垃圾桶,“阎队,据目击者交代,尸体是藏在这个垃圾桶中被发现的。”

“查附近监控了吗?”

“这一片儿正好处在视觉盲区。”

阎威宇戴上防纹手套掀开垃圾桶盖子看了看,桶壁洁净无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伸手摸了一圈,发现边角容易藏污垢的地方居然也被仔细洗刷干净了。

张君子探头看了一眼,“哟,这垃圾桶擦得比你办公桌都干净。”

“可闭嘴吧你!”阎威宇怒摘手套,丢到他身上说道,“带回去验尸,留一部分人继续采集现场指纹脚印。”

验尸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阎威宇把队员召集起来,将尸体及现场照片贴在证物板上说道:“死者女,20岁上下,下体残留堕胎痕迹,手足细嫩,不是学生就是室内工作者。致命伤在腹腔,死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时间超过一周,尸体无明显外伤。

“今早五点在市内环路街道统一垃圾桶中发现,凶手避开了监控区域,尸体发现时以真空压缩的方式秘藏。垃圾桶也洗刷得十分干净,未提取到指纹信息。”

“并且,”他用马克笔点了点被法医剖开前后的尸体腹腔照片,“死者消化及生殖器官在生前被取出,改为填入了大量的颗粒物后缝合,缝合手法细致,填充物经检验为活性炭。”

徐婉举起手,“死者遗体有性侵或施虐痕迹吗?”

“没有,手脚有捆绑痕迹但没有挣扎的痕迹,肌肉内发现残留麻醉物,呼吸器官中未发现。”

徐婉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证物板上的照片。年轻女性的死亡多数与性侵有关,如果死亡前后均没有受到过性侵施虐,证明犯罪嫌疑人对她没有性想法。

徐婉能想到的,别的人显然也能想到。

“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会不会是女性犯罪者?”

“内脏都剖出来了,也有寻仇的可能。”

徐婉说:“我觉得不是仇杀,凶手也不会是女性。她的指甲油是后涂上去的。”

她取下其中两张尸体照片放入投影仪下,将照片边缘处照到的手脚照片拼到一起,指着那嫣红的指甲说道:“女性涂甲油的话不会这么薄厚不均参差不齐,也不会在指甲间有这么多淤积。并且就算这些指甲油是死者生前自己涂上去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内里的淤积物就会掉。”

在场的侦查人员都是男性,就算注意到甲油斑驳,也不会像徐婉一样对女性的生活习惯了解得这么透彻。

陈君子提出提出异议道:“如果只是心糙呢?你下定义太武断,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

阎威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他们的话,“徐婉,做过心理侧写吗?”

“我可以试试。”

“没关系,大胆说。”

他让开位置,让徐婉站到证物板前。

徐婉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去,清嗓说道:“凶手为死者涂甲油,死者身体赤裸但未遭性侵害,未见其他外伤,从这几点来看,我认为凶手对死者存在珍惜情感。尸体只有胃肠被掏,伤口缝合完美,表明他对器官熟识,是个细心的人。

“而死者死亡一周才被抛尸,抛尸所在的容器被凶手擦得很干净,这些证明凶手有充裕时间和空间来清洗存放垃圾桶和尸体,也反映出他心理素质颇佳,头脑冷静不易冲动。再加上我刚才说的,我认为凶手是有独立住房的男性,爱干净,熟悉器官组成,可能从事医疗相关工作。”

“厉害了徐小婉,还挺像那么回事。”阎威宇挑起眉头,没想到徐婉居然还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赞许地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而后顺着徐婉的思路补充道:“凶手熟悉器官构成,从事屠宰行业或者对相关知识有系统学习也有可能达到。还有,正如陈君子所说,就算指甲油涂得丑,也不能排除是女性作案的可能,或许她是故意误导我们的。”

一场会开下来,死者的身份也确认了,她叫潘雅,是平宣本市人,目前就读于永兴大学。而讽刺的是,潘雅的父母直到警察找上门才知道女儿已经消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他们急匆匆赶到警局,拉开冷藏柜看到潘雅半腐烂的脸之后,潘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潘母再醒来的时候,徐婉正在一边给她扇风,“您丈夫去做笔录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潘母的精神还在恍惚的状态,“我们雅雅那么好的孩子,恋爱都没谈过……”

徐婉立刻发问道:“一直都没谈过恋爱吗?”

“我们雅雅上大学后就一心扑在学习上,周六日都很少回家。早知道我跟她爸就去找她了,都是我们的错……”

潘母掩面痛哭起来,徐婉却停下来手中的动作陷入沉思。验尸结果表明潘雅是有堕胎史的,可她竟然连自己父母都没有告诉。

“潘雅最近有和谁走得近吗?”

“都是和舍友。她们宿舍关系好,吃住学习都在一起。”潘母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徐婉不好再问,只能在一边温声安抚。

潘雅的尸体暂时还不能带走火化,阎威宇向潘家父母允诺一定会抓到凶手,看着他们走了之后,才回头冲徐婉说:“阎哥表扬你,受害者家属的安抚工作做得不错。”

徐婉淡淡回道:“不安抚,怎么问出来话?”

她随手把刚刚用来扇风的报刊丢到一边,将有效信息梳理给阎威宇,“潘雅的私生活她父母一点不知情,但和舍友关系比较好,我们得去找她舍友。”

阎威宇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皱眉说道:“徐婉,以后不要带着目的做安抚工作。下午跟我去一趟永兴。”

2

进入永兴大学之后,阎威宇半路就让陈君子去找潘雅的老师同学进行调查,自己和徐婉会见潘雅的舍友。

徐婉见过照片不难认人,她注意到她们进门坐下后就有些局促,伸手捅了捅阎威宇让他在门外等着。

阎威宇会意离去,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蛋卷头大着胆子问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汤雪?”徐婉微微一笑,而后又对着剩下两人说道,“短发的是赵艾艾,黑长发的是顾一诺,对吗?”

三人拘谨地点点头,徐婉才说:“我们来调查一些情况,希望你们不要隐瞒。”

而后她问道:“你们和潘雅的关系怎么样呢?”

汤雪说:“我们和潘雅的关系很好。”

“潘雅父母说她连周末都和你们在一起,是这样吗?”

“是。”

“学习吗?”

“……嗯。”

徐婉向她望去,“你紧张什么?”

汤雪蜷缩了一下手指,“……我们没学习,都是出去玩了。”

“哦,她最后分别前有说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们认识她男朋友吗?”

赵艾艾搭茬说:“潘雅没有男友,一直是单身。”

“别的异性关系呢?”

“没有别的异性关系。”

徐婉又问了几句才合上笔记本示意谈话结束,对一直低头沉默的顾一诺说道:“你一直没说话,是被吓到了吗?”

顾一诺微动,嘴张了一下又闭上了。

汤雪抢着说道:“一诺比较内向。”

徐婉笑了笑起身把她们送出去,临开门前忽然说道:“潘雅死了。”

三人一震,同时抬起头来望向徐婉,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

“记得保密。”徐婉拉开门让她们出去,看着三个女孩的背影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阎威宇问:“怎么样?”

“她们对我的提问不断做生硬重复,是典型撒谎表现。言语有隐瞒,特别是汤雪抢话不让顾一诺回答我的问题,综合下来我认为潘雅和舍友的关系一般,有异性关系,存在情杀可能,也要重点调查汤雪,赵艾艾次之。”

“顾一诺呢?”

“她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不敢说,应该和潘雅遇害没关系。她们对潘雅的死亡感到非常震惊,表情行为正常,不是装出来的。”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校门口,而陈君子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二人来了便说:“你们猜怎么着?这潘雅平常在学校蛮横不讲理,混起来连老师都骂,人缘这叫一个差。老师同学还反应她这人经常旷课,所以压根没人发现她失踪。”

阎威宇挑眉说道:“这么说来,看她不顺眼的应该大有人在。”

此时天色已晚,三人在校门口就此分别,相约第二天再来。

3

第三天,汤雪失踪了。

她自称去打工,却过了一夜也没回来,手机关机。校方发现后不敢放松警惕,直接报了警。

而汤雪关机前最后传来的信号基站位置,距离学校有十几公里远。

阎威宇带着徐婉去亲自去学校调取监控,发现汤雪在前一天晚七点十分和另一女生走出校园,结伴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三个小时后,黑色轿车载着那女孩回来,却不见了汤雪的身影。

“这是谁?”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女生。

辅导员仔细辨认了一下,说:“好像是同系的邱玉。”

“把她带过来。”

他说完又给陈君子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查出来那辆黑色轿车的行车轨迹以及车辆信息。

邱玉很快被老师带了过来,看见穿着制服的阎威宇和徐婉后浑身一抖。

她回头有些无助地看了一眼老师,徐婉见状安抚地说道:“别怕,我们找你问点事情。”

徐婉说:“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图书馆学习。”

“你确定吗?”

“后……后来又出去玩了。”

“和谁?去哪了?”

“和汤雪去……”邱玉的目光有些飘忽,支支吾吾地说,“去夜店了。”

徐婉笑笑,“夜店就夜店,我上学的时候也去,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邱玉讪讪地应了一声。

“谁接送你们的?”

“汤雪的一个朋友。”邱玉抿了下嘴角。

“汤雪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邱玉两手交握,“汤雪没玩够,我困了就先回来了。”

“他朋友长什么样子?”

“就我这么大的男生,具体什么样记不清了,天黑我没注意看。”

徐婉和阎威宇对视一眼,让老师带邱玉离开了。

这时陈君子的调查也出了结果,打来电话说道:“这辆车行驶到光通路就追查不到了,那一片线路改造,监控都关了。”

“怎么监控哪都有问题?!”阎哥极其愤怒,“今年年底总结我要匿名举报交通科!”

徐婉一巴掌打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抢过来手机开免提问道:“车辆信息呢?”

“这事就巧了。查出来也是永兴大学一个学生的,叫王建明。但人家上个月就去交管局报失车牌号了,新号发给阎队手机上了,而且车辆信息是白色大众,跟那黑车也匹配不上。”

“小偷找到了吗?”

“没有,闹不好是那凶手早有预谋转移警方注意力。”他随后又问道,“你们那怎么着?”

“邱玉有些不对劲。”徐婉说,“她小动作太多,整体表现得非常不自信,说话也是真假参半。”

她想去检查王建明的车,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拉着阎威宇转起了校园。

两人转到学校后门的时候,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辆路边停着的白色大众,正是王建明的车。

徐婉绕着车转了一圈,再抬头便看见阎威宇正伸手要抠大众的车屁股。

她皱起眉头,挡开他的手阻止道:“别乱碰!”

“有气泡。”阎威宇喊冤,“我就是好奇。”

“……你多大了?”

阎威宇听出里面淡淡的嫌弃之意,不由气结,“徐婉,领导觉得你今天非常不友好。”

徐婉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去,“比如?”

“你刚刚讽刺我,还拍我。”阎威宇控诉地伸出手臂,上面还有徐婉抢手机时拍出来的红印,“你打领导的力气也非常大!我——”

徐婉回身在一旁的树干上猛踢了一脚。大树抖了两抖倾散下一地落叶,也成功令阎威宇闭嘴。

“领导,力气是天生的,以后我尽量控制。”

阎威宇赌五毛,徐婉后面的话是尽量控制不把他打瘸。

4

汤雪在失踪的第三天中午被找到,直接运回了队里。

“死者汤雪,女,死因与潘雅相同,生殖及消化器官在生前被取出体外,改为填入大量活性炭代替。尸体以真空压缩的方式贮藏,但这次凶手直接抛尸在室外。”阎威宇把案件相关照片贴在证物板上,沉声说道。

陈君子皱着眉头说:“上次凶手从作案到抛尸经历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次还不到四十八小时,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变动?”

“我猜因为这个。”徐婉隔空指了指尸体自私密部位蔓延而出的点点红斑,“这个是梅毒吗?”

阎威宇点了点头,“一期梅毒,可能凶手也注意到了,怕传染才会这么快处理尸体。”

“我觉得不是怕传染,是因为不洁。”徐婉蹙起眉头说道,“凶手扯去死者生殖和消化器官用活性炭填补,是因为活性炭有净化功能,他想净化死者。”

“怎么说?”

“潘雅的堕胎和汤雪的梅毒,都是因为男女关系才会产生,所以凶手认为她们不洁,取出她们的生殖器官。而胃肠这类的消化器官输送养料贮存粪便,在凶手看来也不干净。”徐婉越说头脑越清晰,感觉自己终于完整侧写到了凶手的心理活动。

她站起身取过贴在证物板另一边的潘雅照片,将之和汤雪的尸体拼在一起,“凶手把女性奉为纯洁美好的存在,所以他忍受不了女性的自我堕落。他用自己的方式净化死者,又用真空袋包裹,给她们仔细清洗呵护,想借此保留住她们最美好的一面。”

“那抛尸呢?”

“潘雅的尸体腐坏产生异味变得肮脏,他不得不丢掉;汤雪身上有梅毒,凶手认为她太脏了,所以直接抛——”

徐婉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她用手指划过照片上汤雪下体边缘某个模糊的痕迹,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阎威宇离她最近,伸手碰了碰她。

徐婉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有些失控地喊道:“尸体呢?我要看尸体!”

阎威宇一愣,目光触及到徐婉另一只手压着的照片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让所有队员原地讨论,自己带着徐婉下到了地下二层的停尸间里。

汤雪和潘雅还静静地躺在冷冻柜里,徐婉拉出存尸抽屉后也不戴手套,伸手就掰她们的腿。

等在她们私密部位看到熟悉的飞鸟痕迹之后,徐婉向后退了一步,手脚骤凉。

与之前农民工刻在脚手架上的印记不同,刻在人体上的飞鸟印痕更能引起徐婉的恐惧。

她想起半年多前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那个寄到家里的神秘包裹,还有打开后内里熟悉的人体物件——未婚夫徐东的手臂

昔日无数次揽她入怀的健壮臂膀如今冰冷僵硬,手背上还刻着一个大大的飞鸟印痕。印痕被干涸的褐色血渍浸透,将之衬得犹如传说中的食人鬼魅一般。

徐东的断手还紧紧攥着一张染血的纸条,上面写到:游戏启动,无关者远离。

这是在警告徐婉不准像徐东一样触碰追查这个游戏。

徐东消失前曾问过她关于网络教唆犯罪的事情,问完后的第三天,徐东就消失了。

徐婉把那截断手做了冷藏处理,指望着找到徐东之后能再接回去。她私下里把能走的路子都走了,能查的都查遍了,可徐东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后来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摒弃掉自己唐怡的旧名,化身为徐婉进入平宣刑侦支队,也终于掀开了这个残酷游戏的一角。

徐婉被阎威宇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叫来了法医低声交谈,神情恍惚。阎威宇与法医交谈结束之后,半拉半抱地将徐婉带到一层大厅外。

他点燃一根烟,看着还在发怔的徐婉说道:“这印记是生前刻上去的,两次尸检不是同一位法医完成的,他们都以为是生前的纹身就没多在意。徐婉,对这个游戏,你到底知道什么?”

徐婉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说道:“这是个吃人的游戏,而我跟你合作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游戏的幕后操纵者。”

“你是说千金子?”

“也许还有别人。千金子现在已经暴露,我们也只能咬住他一个人。你也不想让平宣出现更多牺牲者吧?”

阎威宇当然不想,也不能让平宣市出现更多人死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青鸟游戏。

“我是不想。”他用指尖捻灭烟头,冲着一脸冷然的徐婉说道,“但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糊弄过去。徐婉,这是我第二遍问你,你关于这个游戏知道什么?又或者,这游戏和徐东有什么关系?”

徐婉一凛,抬眼向阎威宇望去。

阎威宇身形高大,站在徐婉面前所投射下来的影子几乎能将她完全包裹在内。

“我们的目的都是端掉这个远程犯罪团伙,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合作?”

徐婉抿起唇角又不说话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

阎威宇跟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也没能把眼前这个“蚌壳”撬开道缝。他俩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警局大院里,阎威宇又不能拿出审犯人的那一套对徐婉,愁得直挠头。

最后没辙了,只能带着不吭声的徐婉回到了刑侦科。

结果上楼一推门,正巧看见一个女孩背对门口伏在手足无措的陈君子怀里抽泣,边上围了一圈支队的人。

“陈君子,你……唉。”阎威宇秒懂,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陈君子额头青筋直跳,“不是你想的那样!”

阎威宇从善如流地点头,敷衍道:“嗯,不是我想的那样。”

陈君子顿时更气了。

徐婉推开眼前跟堵墙似的阎威宇,疑惑地叫道:“顾一诺?”

那女孩一抖,转过梨花带雨的脸。

她看到徐婉后犹如看到主心骨般,哆哆嗦嗦地说:“艾艾不见了。”

5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徐婉递给顾一诺一杯热水。

“她昨天晚上说跟朋友出去玩早上回来,结果一直没回来,我也打不通电话。”顾一诺接过水缓缓喝了一口,才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潘雅和汤雪的死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压在了她的头上,如今赵艾艾也失踪了,凶多吉少,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

她低着头,眼泪顺着腮边滚下来,“我们会不会……”

“不会的。”陈君子安慰她,“我们会保护好你们,你几天先待在宿舍里,不要随便外出。”

阎威宇说:“跟赵艾艾一起出去的人你认识吗?”

“嗯,我们系的邱玉,还有一个男的我不认识。”

徐婉和阎威宇对视一眼,立刻动身去调学校的监控。

阎威宇临走前还不忘冲陈君子挤挤眼睛道:“安抚好小姑娘给人家送回去啊,别忘了再把邱玉带回局里。”

陈君子被这一眼挤得面红耳赤,看着柔柔弱弱的顾一诺手心里直冒汗。

学校的监控设备完好,很快便显示出了前一晚上赵艾艾和邱玉并肩走出校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情景。黑车用的还是之前同校学生王建明的车牌号,右拐进入主路消失了。

可是这次,监控拍下了驾驶者的大半张脸。

阎威宇把模糊的人脸拍下来,同时通知技术科的同事追查黑车的行车轨迹。消息没一会儿就回馈过来,告诉他们这车去了第五夜店。

第五夜店在市南,距离学校有好几十公里的距离,阎威宇只来得及给陈君子打电话交代了去向,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徐婉又走了。

陈君子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也到了学校,他挂了电话后,坐在副驾室的顾一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线索了吗?”

“嗯,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陈君子停车解开安全带,正要拉开车门下去,就听到顾一诺小声抽泣起来,“我不敢回去,我害怕……”

陈君子犹豫半天,还是把手放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顾一诺抬起头来看他,泪眼婆娑,“真的吗?”

“真的。”陈君子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顾一诺摇摇头。

“我叫陈君子,你叫顾一诺。有句话叫君子一诺重逾千斤,所以陈君子会保护好顾一诺。”

陈君子认真地说完,看到顾一诺复杂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有多肉麻,耳根都红透了。

顾一诺却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夜店只有晚上才正式开门,白天充其量只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店里就一个侍者,看见穿着制服的阎威宇和徐婉险些吓软了脚,“警……警官,你们……”

“你慌什么?昨你上晚班了吗?”

“上了。”

阎威宇调出监控照片往他鼻子底下一伸,“这人见过吗?”

“没见过!”

阎威宇眉头一挑,徐婉接过话说:“我们在追查犯罪嫌疑人,这个人已经害了两条人命,你知道吗?”

案件未公开,侍者当然不可能知道。

见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徐婉叹口气说道:“这个犯罪嫌疑人很狡猾,专门挑选夜店工作人员下手,每次都是先踩点后犯案,调查最新证据显示他前一晚就徘徊在附近。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徐婉半真半假地说完,那侍者也果然如她所料,面上出现了惶恐之色。

他们要找的人前一晚刚刚带着两个女学生过来,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女孩,或多或少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想起来了,昨晚上这个人带了两个女孩子过来,但是很快又跟别人一起走了。”

“别人男的女的?你认识吗?”

“男的,外号老狼。我们这里的熟客。”那侍者说着说着调出来个电话给他们。

阎威宇把电话传给了技术科,让他们调查号主的相关信息,那边很快传过来一个地址,就在第五夜店不远的小区内。

两人敲开老狼家门的时候,他只穿了条内裤,见着阎威宇和徐婉后愣道:“大白天玩制服Play?”

“再废话我还能给你玩一把铁窗泪。”阎威宇推开他往里进,“警察,靠边蹲下!”

他威胁地拍了拍腰间的枪套,吓得老狼脸色一变。

徐婉冷漠脸跟了进去,他们这次出来是侦查而非办案,根本不可能随身配枪。可是这些老狼不知道,哆哆嗦嗦地真往墙边一蹲。

老狼的屋里还睡着一个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黑车司机。

6

阎威宇将两人直接拷回了局里,两人胆小如鼠,拷到审讯椅上后一股脑地把自己在夜店嫖女学生的事情兜了底。

两人只承认自己和赵艾艾及邱玉有肉体买卖关系,对于前者的下落却一问三不知,只说办完事她俩就走了,而车也是邱玉找来专门接送用的。

两人事先不知警察上门,所以也无串供可能。

线索一时又断了,徐婉冷着脸出来,拐弯又和阎威宇提审了邱玉。

邱玉一副瑟缩胆小的样子,眼睛都不敢看他们。

徐婉说:“你现在人已经铐在这了,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赵艾艾失踪了,你知道吗?”

邱玉惊讶道:“艾艾失踪了?”

“别装了。”事关千金子和青鸟游戏,徐婉懒得和她扯皮,“人的惊讶表情维持只有一瞬,你再装也装不像。”

“……”

“潘雅,汤雪和赵艾艾。无论谁出事都有你的身影,你以为我们发现不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邱玉,你很聪明,也知道我什么意思。赵艾艾我们已经找到了,你这样死扛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邱玉身形瘦小,平日里都是住校,对于人体结构也不见得多了解,必然还有同伙。而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她供述出是谁。

阎威宇皱着眉头看徐婉,十分佩服她这样诓人说谎都不带眨眼的能力。

邱玉还在死撑,“艾艾被找到是好事啊,她没事吧?

徐婉略略勾起一侧唇角,“我们在第五夜店找到了两个男人,话说多了不好听,你做出的事也不好看。”

徐婉话说了一半,等着邱玉自己咬钩。

“我做出的事情不好看,她们就好看了?!”邱玉果不其然地被激怒了,“我的人生都被她们毁了!”

徐婉马上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欺辱你是她们不对,我很同情你,也很想帮你。但是你现在助纣为虐害了两条人命,盲目的报复根本讨不到好果子。傻姑娘,你这是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啊。”

徐婉话里话外故意拉近了自己和邱玉的距离,试图攻破邱玉的心理防线。

邱玉听后失声痛哭,无助地说:“她们拍了我的视频,每个人电脑都存了一份,我没办法啊。”

阎威宇听到了关键信息,立刻在侦查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让他们远程指挥留在宿舍里的顾一诺开电脑找视频。

视频传了回来,里面不只有她在超市行窃的录像,还有几份邱玉在床上的视频。

阎威宇除了行窃录像外都没点开看,他同情邱玉的遭遇,却不能姑息她的犯罪。

邱玉还在闷头哭泣,阎威宇冲徐婉比了个盗窃和床照的口型就闭嘴不言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在这种时候多说话反而是火上浇油。

徐婉说:“她们拍了你的视频,如果你报警让她们坐牢是罪有应得。而你现在帮助别人犯了命案是会判死刑的。邱玉,你还这么小,想想你的父母,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她绕来绕去,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希望能从邱玉口中绕出那个凶手。

“我们查到了你们学校王建明有丢失车牌,他的——”

“能松开这个手铐吗?”邱玉打断了她的话,“我保证不跑。”

徐婉皱眉,却还是错开身子让阎威宇打开了手铐。

邱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二话不说直接解开了衣服脱下裤子。

阎威宇立马蛇形走位贴到墙根上,捂眼大喊:“大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徐婉根本来不及阻止,邱玉脱完后了指自己赤裸的腿根说:“没有别人,都是我干的,我染病了。”

邱玉的腿根处有一些尚未消散的硬化突起,正是一期梅毒发症后的硬化性淋巴结炎,看着比汤雪还要严重一点。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她们自己出去卖也就算了,还逼着我出去接客赚钱。我只不过在超市偷了点东西就被她们这么威胁,我只能杀了她们啊!”

邱玉神色激动,暗含一种虚张声势之感。

徐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在哪杀的人?怎么杀的?”

她问一句,邱玉答一句,居然也能基本对上。

可是徐婉并不信,她看出来邱玉还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或者说是在保护什么人。

她衣服还零散挂在身上没穿好,而阎威宇也一直背身待在墙角,脑海里仔细梳理邱玉的话。

这时手机忽然震了好几下,有人在群里告诉他失踪的赵艾艾被找到了,随后传来了几张现场照片。

和潘雅及汤雪一样,赵艾艾也蜷缩在真空压缩袋里,半睁着死不瞑目的眼,周身赤裸。

验尸结果还没出来,可阎威宇大致能猜到少女的死因,也意识到了邱玉刚刚的话露了马脚。

他回头说:“邱玉,我们找到赵艾艾了。”

邱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说第二遍,有些迟疑地说:“哦……她现在在哪?”

徐婉马上明白过来阎威宇的意思,和他一唱一和地说道:“就在警局里,你要见她吗?”

邱玉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用了,我不想见她,让她走吧。”

“走怕是走不了了,只能抬了。”阎威宇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找到的是赵艾艾的遗体。”

邱玉嘴一张,还没来得及改口就听到阎威宇怒喝:“邱玉,你充其量只是个帮凶,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帮谁掩盖吗?!”

邱玉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徐婉接话道:“你对他感情复杂,觉得是他帮了你。但是他对你只有利用,只是把你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她是在故意刺激邱玉。

邱玉在帮助凶手报复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情感偏移,这个偏移可以是单纯的信奉崇拜,也可以是爱意。

邱玉崩溃否认道:“不是的,你们都不懂!只有他对我好,只有他能帮我!”

“所以你帮他安排车辆问题,还有车牌的事情,王建——”

“不是!都是我一个人干的!”邱玉言辞急切,完全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话。

邱玉两次情绪波动的关键词都是王建明,徐婉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点,眯起眼睛飞快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在去找王建明的路上了。”

她特意说找而不是抓捕,因为她并不确定王建明是不是最后的凶手,而找可以代表抓捕,也代表单纯的询问。

邱玉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还不住地说:“都是我干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不关他的事……”

一切都清晰了,阎威宇走出门给张君子打去了一个电话,“带人去找王建明!”

张君子有些慌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顾一诺不见了!”

“什么?!”

“我们约好了每半小时联系一次,可现在已经超过两个小时联系不到她了!”

阎威宇当机立断道:“我找人去查王建明!”

如果徐婉推断的没错,王建明在杀人处理尸体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拥有住房的可能性更大。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王建明车屁股上的气泡意味着什么。

王建明是白车,伪装成黑车出行必然需要重新贴膜或者喷漆。他频繁地给车换色,车体表面往往未干就铺上下一层,难免会出现不相融的地方。

现在看来,恐怕王建明的车牌丢失也是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7

王建明在永兴学医药专业,他虽然是个外地学生,但是在本市租了一间房,登记信息齐全,没费多少时间就查出来了具体住址。

陈君子叫完救护车后直接带人杀了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后看清里面的情形险些丧失理智。

顾一诺赤裸着身体仰躺在王建明家的地板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她四肢被紧紧捆在茶几和沙发的边缘,下腹部被剖开了大半,身边散落了一地的针头和麻醉剂包装盒。

王建明半边脸上都是被喷溅的血液,戴着蓝色胶皮手套的手几乎完全没入了顾一诺的肚子,不用猜就知道他下一步肯定是扯出顾一诺的内脏。

此时被陈君子持枪瞄准,王建明满脸失望地将手缓缓移了出来,不高兴地说:“你们打断了我的仪式。”

“少废话,滚一边去!”陈君子持枪逼近,同时示意身旁的医护人员赶快去抢救顾一诺。

王建明举着浸满血液的双手乖乖站起身来,被人反扭过手臂戴上了手铐。

医护人员做完初步伤口处理工作之后就要把顾一诺搬上担架,她的身体还裸着,外面又都是人,陈君子见状伸手拦下他们,脱下外衣盖在了顾一诺的身上。

医护人员搬动的动作有些大,顾一诺的麻醉剂也不知是不是开始失效了,进入救护车之后眼皮便掀开了一条缝隙。

她视线还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陈君子怕她伤到自己,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别动。”

顾一诺浑浑噩噩的大脑开始运作起来,最后停留的记忆是王建明狰狞的脸和扎入手臂的针头。

她周身颤栗起来,嘴唇嚅动着说:“怕……陈君……来……保……”

陈君子凑近了才勉强听清,他眼眶一红,咬牙说道:“不怕,陈君子来保护顾一诺了。”

“留……”

“不走,我陪着你。”

他用力捏了捏顾一诺的手,顾一诺的眼珠在眼皮下无力地转动着看了他一眼才复又陷入昏迷。

陈君子握着她的手,片刻后忽然用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废物!”

他明明承诺要保护顾一诺了,结果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周围的医护人员被吓了一跳,讪讪地也不知道说什么。

另一边,王建明被逮捕之后直接拷进了审讯室里。人证物证都在,犯罪事实清晰明了,王建明也就痛痛快快地交代了。

他承认自己的犯罪,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我是在帮她们,迷途的夏娃需要亚当的指引。”

阎威宇冷哼一声,“你先把你肋骨扯出来两根再说。”

徐婉瞪他一眼,扭头说道:“你觉得你杀了他们就能帮她们了?”

“对,我在帮她们上天堂。女性天生纯洁美好,可她们居然自甘堕落。”王建明咬牙切齿地说,“而且毫不知悔改。”

“你知道她们做的事情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劝过好几次!可他们仨谁都不听。”

“三人,就是你杀的三人?”

“没错。”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耳听见她们说的,她们以为自己声音小,可是我全都听见了。”

“你自诩帮助女性,可你把邱玉也牵扯进来让她帮你掩盖犯罪事实,你这也算帮她?”

“当然是帮她。”王建明眼睛一瞪,“她被弄脏了,只有自我救赎才能上天堂。”

阎威宇皱眉道:“谁告诉你这么做她们能上天堂?”

他只是随口一说,也压根不算是个问题,没想到王建明居然认认真真地答道:“他告诉我的。”

“谁?”徐婉立刻警惕起来,“是不是突然联系你的?”

王建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徐婉冷笑,“因为他也联系我了。”

阎威宇一愣,摸不准徐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王建明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也是被他选中的人,来吧,我们一起去拯救那些堕落的夏娃吧!”

徐婉冷静拒绝他,“不了,我还要去拯救迷途羔羊。”

王建明满脸失望,又看了阎威宇一眼。

阎威宇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也要去拯救地球。”

徐婉问道:“我们的上家是一个人吗?千?”

王建明跟对暗号似的说道:“金?”

徐婉和阎威宇对视一眼,心有些沉。

王建明已经是发现的第二个被千金子蛊惑参与青鸟游戏的人了,再这样下去,千金子和他的青鸟游戏必定会搅得平宣市天翻地覆。

8

徐婉审讯完毕后诊断出王建明人格发育缺陷,同时患有严重的臆想症。他在千金子的催动下病情愈发严重,幻想着自己是救世主才会犯下人命官司。

同时,他的手机作为重要证物也被打印出了长长的流水信息,其中有一个号码与他频繁联系,每次通话时间只有不到半分钟。

阎威宇凭直觉认定那是千金子的号码,这次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先安排人查了号码信息。

号码的归属地是几百公里外一个县城,也没有进行过实名登记。阎威宇皱着眉头,不难想象到这是千金子早做的准备。

线索时断时续,饶是阎威宇也感到了一丝头大,看着王建明的手机定定出神。

忽然,手机叮咚一响,传进来一条彩信。

发件人是千金子,内容只有一张照片——顾一诺沉睡的侧脸。

顾一诺现下正住院养伤,而陈君子特意请了假陪着她。

阎威宇立刻给陈君子打了电话,“你在哪?顾一诺呢?”

“她睡着了,我出来打水。”

“赶快去找她!”

陈君子听出来不对,水壶也不拿了就往回跑。推开顾一诺的病房门一看,人还在病床上睡得好好的,只不过手心里多出来一个手机。

她被陈君子的推门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回——这是什么?”顾一诺握着手机惊讶地坐起来。

陈君子把手机带回警局检测指纹,可上面除了他和顾一诺的,竟然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千金子这是在示威。

阎威宇感觉自己被挑衅了,越发坚定了一定要抓到他的决心,同时要求陈君子保护好顾一诺的人身安全。

顾一诺在医院里呆了没多久,伤口刚刚结痂的时候就要求出院了。

她父母离异,常年一个人生活,作为此次案件唯一一位幸存的受害者,身边又必须配备警力保护,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她才好。

“我能跟陈君子一起住吗?”顾一诺怯生生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哟,他都大你一轮了,还是个又臭又老的‘魔法师’,你不方便啊。”阎威宇看出来他俩之间有点什么,诚心挤兑。

魔法师泛指三十岁以上还没交过女朋友的单身狗,气得陈君子恨不得路边挖把土塞阎威宇嘴里,而徐婉倒是难得笑了一下。

“不臭,也不老。”顾一诺认认真真地说,“我会很乖不添麻烦,会做饭收拾屋子,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陈君子,“我……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之前说会保护我的。”

陈君子冲她笑了笑,缓缓说道:“嗯,我会保护你的。”

阎威宇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悲愤地“汪”了一声。

徐婉出言道:“顾一诺现在经历了这些事难免会依赖别人,让她和陈君子住吧,这样身心都处在安全的环境内对恢复有好处。”

“得得得,算他陈君子老树开花,把人家小苗苗拱了。”

阎威宇摆摆手,半推着徐婉走了,留下陈君子和顾一诺在原地闹了两个大红脸。

9

阎威宇带着徐婉走出了老远才停了下来,正色道:“千金子日后有一定可能性会继续接触顾一诺,他和这个青鸟游戏已经开始搅乱平宣市了。”

“嗯。”

“徐婉,你那天看到尸体上的刻痕比见到脚手架上的刻痕还激动,是不是之前你也在人体上见过?”

徐婉没说话。

阎威宇点燃一根烟,沉声说道:“徐婉,不,唐怡。你还是不肯说吗?”

良久,徐婉才回道:“我见过,在我未婚夫的手臂上。”

“什么?”阎威宇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徐东,我未婚夫。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因为他才会调查这个游戏,进入刑侦支队。”

“他死了?”

“没死!”徐婉的声音有些尖锐,“只是失踪了!”

“……那他的手?”

“被砍下来的。”徐婉自知失态,定了定神说道,“他在失踪前问过我关于远程教唆犯罪的事情,自己也在暗暗追查什么,后来在上班路上就忽然消失了。几天后我收到了他的半截手臂,手背上刻着飞鸟印记,同时有一张纸条,写着‘游戏启动,无关者远离’。”

手都被砍下来了,徐东恐怕也凶多吉少。

阎威宇不好直接点明,吸了口烟说道:“所以你进入刑侦支队,是想端掉这个游戏找到未婚夫?”

徐婉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能找到他。”

言下之意,只要找到了徐东,她便不管这个游戏会在平宣市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阎威宇听明白了,眉头狠狠一蹙,“别的你都不管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敢管。”

“可你现在是警察,警察就应该保护好人民!”阎威宇把烟头狠狠掐灭,“你未婚夫是警察,所以他查到这个游戏后没有坐视不管,选择保护人民群众。而你呢?”

“所以他消失了。”徐婉平静地说道。

“徐婉,每年公安人员死伤无数,几乎每天都有人为了保护群众牺牲,包括徐东。而你却只想着自己。”阎威宇有些失望地说,“如果我是徐东,被你这样救回来苟延残喘,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履行好我的职责,光荣赴死。”

阎威宇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管徐婉的反应。徐婉眼圈通红看着他走远,恍惚间甚至觉得他的背影和徐东重合在了一起。

她一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打开房门之后终于忍不住原地滑下嚎啕大哭起来。

阎威宇的话字字诛心。

徐婉只是冷感,不是冷血。她不是不想管这场平宣市的浩劫,也不想看到更多人死于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

但是她实在是太怕了。

可正如阎威宇所说,如果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闷头就知道找徐东,就算最后找到了,徐东也肯定会对她感到失望。

徐婉哭得眼泪逐渐干涸,她咬紧嘴唇,半晌拨通了阎威宇的电话。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徐婉才说道:“阎威宇,你说得对。”

“……什么?”

“是我太自私了。”

“行,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我们接下来盯好顾一诺,千金子肯定还会在她身上犯案的。”

“好。”

徐婉又和他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这起“净化”杀人案已经落下帷幕,凶手建明也已经落网,但始作俑者千金子还隐藏在幕后。

为了徐东,也为了平宣市的宁静,她一定要找到千金子,阻止出现更多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