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缉侦:暮色杀机

平宣市近期案件频发,都与一个名为“青鸟”的犯罪游戏有关。

徐婉本想借用顾一诺之前净化案的受害者身份,引出幕后黑手千金子——钱鑫,却以失败告终。而顾一诺,也因此再陷危机。

1

傍晚,平宣医院内。

顾一诺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就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姐姐。”

她抬眼,看见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男孩踮脚趴在分诊台上,“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顾一诺摇摇头,“我要下班了,你妈妈呢?”

小男孩不高兴道:“就一会嘛,我当人你当鬼,快来抓我!”

说完,他转身就跑。

“等等!”顾一诺怕他跑丢,赶忙追在后面。可刚追到二楼楼梯间附近,却忽然被一个头裹绷带的女人拦住了去路,“姑娘,能帮个忙吗?”

女人讨好地笑道:“我一个人办出院,太多东西拿不了,就放在楼梯间那,你能帮我看会儿吗?我保证很快回来。”

顾一诺见她受着伤,模样狼狈,不由心软同意了。女人见状大喜,谢了好几声,将她引进了楼梯间。

顾一诺走进去四下望了望,内里却不见任何行李。她皱眉回望,看见女人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阖上了门。

她心里“咯噔”一下,正要伸手拉门,却被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人从背后抱住。与此同时,一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帕子也紧紧捂在了她的脸上。

顾一诺呜呜闷叫着拼命反抗,最终难敌男人的力气,意识逐渐迷蒙,手脚发软瘫倒在他怀里,被打横抱起向下走去。

男人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内,与外面嘈杂的人声形成鲜明对比。顾一诺想喊喊不出,急出了一身冷汗。

随着人声渐寂,男人也终于走出了医院大楼。他走到一辆车前站住,回头喊道:“出来,帮我把门打开。”

随后,一个童声响起:“叔叔,你要把姐姐带去哪里?”

是刚才那个孩子。顾一诺大喜,她嘴唇翕动,竭力发声想让他去叫人。

“去好玩的地方。天天,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男孩嘻嘻一笑,上前打开车门,“钱叔叔记得保密。”

他们居然是一伙的!

顾一诺暗恨自己大意,被放平到后座后终于扛不住药性,彻底昏了过去。

2

晚间,平宣市落日熔金,暮云四合。

徐婉靠在窗边,脸被夕晖笼着看得不甚清晰,手却翻来覆去不停摆弄着一张纸,整个人焦躁不安。

阎威宇见其他人都走光了,出言道:“徐婉,冷静。”

徐婉冷笑一声,把手里折好的东西飞向阎威宇,“没抓到人,你让我怎么冷静?”

阎威宇稳稳接住,再翻过手来发现是只鸟,和上次钱鑫寄给顾一诺的一模一样,“你会折了?”

闻言,徐婉向后靠在椅背上,意有所指道:“我一直都会。”

阎威宇蹙眉,再抬头时眼神都带了几分探究。

徐婉坦然道:“是我给顾一诺寄的信。”

“…你诓她?”

“不然她怎么会同意参与到这个计划。”

阎威宇攥紧手里的鸟,低声斥道:“你疯了!你这样做就相当于把顾一诺又送进钱鑫手里!”

“我不是——”

“徐婉!”门“咣当”一声被推开,陈君子咬牙切齿地走进来,把手机重重拍到她面前,“你干的好事!”

徐婉翻过来,发现是条短信的界面,上面写着:顾一诺我带走了,替我谢谢徐婉。

发件人正是顾一诺。

屏幕被摔碎,裂纹密布,衬于文字之上,犹如蛛网般缠绕住徐婉绷紧的神经,令她难以呼吸。

陈君子额角青筋暴起,眼底血丝密布,显然听见了二人刚才的对话。

他咬牙道:“一诺失踪了,你们刚才说的钱鑫,到底是什么人?”

徐婉抿紧唇,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阎威宇掏出手机听了没两句,面色严肃起来。

他挂了电话沉声道:“不止顾一诺,霍阳的孙子也在平宣医院失踪了,上面要求严查。”

霍阳,平宣第一房地产商,身价过亿,平日里乐善好施,好评无数。然而儿子儿媳早年却意外丧命,是以年过七十只有独孙霍天林承欢膝下。

霍阳将他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得知孩子失踪之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公安局长,直接转为刑事案件处理。

在医院里,三人也见到了这位富豪。

霍阳庞眉皓发,平常在电视里看着意气风发,可此时受了宝贝孙子失踪的影响,神色枯槁倦怠。他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周围围着一圈人,对面站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保姆。

霍阳见人来了也一言不发,只摆摆手示意保姆再把话说一遍。

保姆抽泣着说:“天天说肚子痛,我就带他来挂急诊,结果缴费的时候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

阎威宇问:“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大概七点半左右,我第一时间去找了门卫让他盯着,但是门卫没看见有人带孩子出去。”

阎威宇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正指九点。医院距离队里有半小时,算上陈君子得知顾一诺出事后寻找及往返的时间,顾一诺应该也是差不多是那个时间段失踪的。

如果换做别的情况,阎威宇不会多想,可是巧就巧在,失踪的顾一诺偏偏是在急诊科做分号志愿者。

他侧头看了一眼陈君子,晃了晃手腕,后者明白过来后扬起手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阎威宇客气地说:“霍先生,您岁数大了,要不先回家休息吧,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您。”

霍阳如何听不出这是警方驱场之意,四两拨千斤道:“那我去车里等着。”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下蹒跚离开了。路过保姆的时候,他连一丝余光都没给,仿佛擦肩而过的只是一截烂木头。

保姆自知有愧,又被他的气势吓到,大气儿不敢出。

阎威宇跟着向外走去,临走前说了一句:“我和陈君子去中控室看监控,你先留在这里。”

徐婉会意地点点头,等人都走了以后跟保姆搭话道:“干多久了?”

保姆小心翼翼地说:“快一年了。”

“平常做些洗衣烧饭的活吗?”

“我就负责孩子。”保姆期期艾艾地说,“霍先生脾气虽然不好,但看在孩子的面上对我还不错,可我现在把孩子弄丢了,我……”

“看不出来啊,电视上看着挺和蔼的。”徐婉故作惊讶。

保姆扯了扯嘴角,“上电视嘛。”

“那你平时没少费心吧?我外甥刚满月我都嫌烦,你又赶上主人家不好处的。”

“霍先生给的钱多,我能忍。”保姆说,“我本来刚给家里盖了房子,嫁妆都快攒出来了,结果偏偏……”

她说着说着眼眶一红,“你说万一真找不着了,我得赔多少钱?”

徐婉瞥了她一眼,随意敷衍了两句便把人打发了,直接去了中控室。

3

徐婉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君子正在外抽烟,脚下堆了一地的烟头。

看清来人后,陈君子一个转身就想往外走,却被徐婉叫住:“对不起。”

“不敢。”陈君子出言讽刺道,“赖我不小心,怪一诺点太背。”

“我知道你生气。”徐婉说,“但绑架她的人就是一直盯着她的人,就算没有我,这个炸弹早晚会炸。”

“没有你,这个炸弹也不会炸这么早。”

“对不起。”徐婉垂眸,有几分示弱道,“我只是太心急了。”

她闭了闭眼,半晌才说:“我的爱人也被同一伙人这样带走的,至今生死未卜。”

陈君子一怔,“什么?”

“我想找到他,抓住这些人,但我真不是故意拖一诺入浑水!”

陈君子的表情有所迟疑,“你……”

徐婉稳了稳情绪,竭力平静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一诺,过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君子良久没有说话,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他才打了个哆嗦回神掐灭,“你爱人……算了,你先进去吧。”

徐婉却懂了他言下之意,“还活着。”

说完,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中控室内,阎威宇清了场,人就坐在监控前,面朝门的方向,不知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多少,“行啊,好一招以退为进。”

“我说的是真的。”徐婉眼神漠然,“等抓到人了,给顾一诺偿命我也愿意。”

“可别,现在法治社会不兴那套。”阎威宇移开视线,复又道:“问出什么了?”

“跟保姆关系不大。她眼里虽然只有钱,但胆子小,未来规划清晰,不太会铤而走险。”

“嗯,你过来。”阎威宇点着鼠标把监控一截截播给她看,“霍天林看样子跟钱鑫很熟悉,我已经要陈君子带霍阳过来看了。还有她,眼熟不?”

阎威宇按下暂停键,屏幕上那个头绑绷带的女人,正是上一起植物人失踪案的受害者家属——方芳。

霍阳很快便赶到了,等看清屏幕上钱鑫的脸,他气得破口大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婉问道:“您也认识他?”

霍阳胸膛剧烈起伏,“我当然认识,这小兔崽子是我资助上的学!”

“那霍天林是怎么认识他的?”

霍阳向后瘫倒在椅子上,“他定期来家里给我做疏导,天天也认识。我……我这是引狼入室啊!”

“疏导?”

“我儿子儿媳早些年出过意外……打那开始,我这心就病了。”他把脸埋进手里,痛苦道,“他叫王鑫,是我儿子的一个学生,家里穷四处凑钱上的大学,我儿子就拜托我成立了一份助学资金。结果居然让他……”

怪不得警方查钱鑫的信息对不上,阎威宇心里暗骂。这个人在凤心诊所的信息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而且还真就默认了警方对他名字的误解。

他想了想,出言宽抚道:“孩子是目睹了钱……王鑫绑架别人之后被哄骗上车的,王鑫的目的不在他。”

霍阳有些迟疑地问:“那被他绑架的是谁?”

阎威宇指了指焦躁不安的陈君子,“他媳妇。”

4

阎威宇怕陈君子情绪太过激动,让他先回去查王鑫带走人后的行车轨迹,自己却和徐婉在九点半带人出现在了方芳家门外。

方芳拉开门,神色有些意外,“警官,有事吗?”

阎威宇探头看了一眼,很快将不大的房间收入眼底,“人呢?”

“什、什么人?”

“王……钱鑫把顾一诺绑到哪里去了?”

方芳一懵,“啥?钱老师把人带走了?”

“老师?”徐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

她和阎威宇对视一眼,怀疑之前的植物人失踪案还有内情,直接把方芳带回了队里。

方芳胆子不算大,到了警局在束缚椅上被一铐,自己便一股脑地把之前的案子都交代了。可关于顾一诺的事情,她却一问三不知,只以为王鑫让她把人带出来是想谈朋友,平日里也都是王鑫主动联系她。

方芳这边的线索算是断了,而陈君子那边对王鑫的行车轨迹也追查得并不顺利。

王鑫非常狡猾,他特意选择晚间下手,用的是最普通的黑色大众车,路上来回钻边角巷子迷惑警方视线,中间换了不下十次车牌,甚至有时车牌前后信息也不一致,导致追到一半就失去了踪影。

陈君子把前期锁定的车牌号都列了出来,发现这些车牌信息毫无例外的,全部都是套牌。

他急得眼底血丝密布,嘴上起了一串火泡,可还是目不转睛地一遍遍重复追查着车辆的行车轨迹。

早上十一点十分,距离顾一诺及霍天林被绑将近15小时之后,王鑫终于有了消息。他寻了一处没监控的黑网吧,主动联系霍阳发了个视频。也正是这个视频,令众人高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视频只有几十秒,背景音有些嘈杂。

顾一诺和霍天林就靠坐在床头,虽然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但衣衫完整,露出的皮肤表层未见有较明显伤痕,精神看着也还算不错。证明王鑫并不想伤人性命,至少是目前还不想。

王鑫虚晃着照了人几下,而后在镜头外说:“今天下午一点半准备好两百五十万,找个女的放到中雨路21路2号快递柜内,只要钱不要包,提货码1748。”

钱的数字及其尴尬,明摆着是在讽刺警方。

阎威宇气急反笑,徐婉却问:“给的是提货码,那他到时候要怎么取出来?”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霍阳看向徐婉,话语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徐婉不卑不亢地回:“行,那您备钱,我往里放。”

霍阳转身就走,阎威宇也要求人手火速赶往快递柜地址盯梢,调取监控看都有谁接触过这个快递柜。而徐婉则要求再看一遍录像,“你们看,她在传递信息。”

顾一诺在视频里并不老实,她头微侧向右方,眼睛也拼命瞪大向右看,竭力想透露出什么信息。而从光打在脸上的位置看,顾一诺的右侧很有可能紧邻窗户。

窗户外面必然有极具特征的标志建筑物,才会令顾一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传递信号。

阎威宇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更多的却是放在了嘈杂的背景音上,“视频信息显示拍摄时间在早上八点半左右,处于早高峰时间。王鑫录制视频一定会关上窗户,但背景音如此嘈杂只有三个可能:一、附近有巨型音源;二、有人群聚集活动;三、紧邻车辆密集的马路。”

他要求技术人员做了处理,放大顾一诺的瞳孔,剥离出背景音轨。

人眼虹膜具有一定的反光效果,但是光源反射效果有限,再加上相机的二次折射,就算技术人员再怎么处理,也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圈大致轮廓,看样子像是建筑,又像是面墙。而剥离出来的音轨经过仔细辩听,只勉强听出是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声响。

陈君子仔细听了一阵,假设道:“装修?”

一时无人回话,阎威宇则反复播放这段音轨,手指模拟节奏在桌面上叩击。

徐婉犹豫着说:“早上八点……会是学校出操的喊声吗?”

“工地或者学校。”阎威宇说,“施工现在没有明确规定必须距离居民区多少米,只需要加高2.5米围挡即可。而现在也有小区自办学校。窗外阳光这么强,证明顾一诺肯定不是在低矮建筑内,王鑫应该是把他们藏进了居民区,所以她才会看到了这类标志建筑,拼命在视频中暗示我们。”

陈君子抹了把脸说:“行,我去查自办学校,还有最近接到过居民投诉的工地地址。”

5

接触到快递柜的人太多,难以细查,也没有从中成功看到王鑫的身影。

下午一点半,徐婉带着钱准时出现,她嘴唇微动道:“到达目标区域。”

“收到。”耳麦里传来了阎威宇的回复,“周围暂无异常,准备投钱。”

徐婉按照王鑫的指示输入“1748”,快递柜第二层的其中一个柜门便弹了开来。

“继续,看看里面有什么。”

“太高了我看不到,只能伸手摸。”

“直接放钱,注意点!”

徐婉轻轻应了一声,拉开包取出一捆捆钞票往里放。

钞票五万一捆,数量不少,徐婉踮脚放了没一会儿就堆满了门口。她约摸里面还有空地,往里使劲一推。

可这一推之下,快递柜内有什么东西也随着这股大力被推了进去,传来了粗粝摩擦之感。

徐婉心一沉,瞬间撤手,却快不过内里的机关,被里面猛然烧起的火燎了个正着。

阎威宇厉声喝道:“闪开!”

徐婉一脚蹬向快递柜,借助反冲的力道向后摔去,勉强避开了几个快递柜内正对面部的钞票火团。

徐婉双手的皮肤都被烧糊一层皮,露出其下鲜肉。虽然手部灼痛难忍,可却完全比不上心中的懊恼。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场二百五十万的闹剧,是王鑫专门为她设下的局。

阎威宇带人火速赶到了她的身边,安排完清理保存遗留物后,捏住她的双手腕说道:“去医院!”

与此同时,徐婉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阎威宇在她的示意下掏出手机划开,点了录音。

王鑫低沉的笑声在对面响起:“收到惊喜了吗?”

阎威宇冷哼,“你那点小伎俩骗不到我们。”

“我打的她手机,电话你接的,那看来我成功了。让我猜猜,烧了那女人哪只手?”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已经锁定了你的位置。”

王鑫的呼吸顿了一下,很快又说:“不可能,我算准了时间。”

“什么时间?”

“哼,别想套我——”王鑫突然挂了电话。

这次的通话时间只有十几秒,别说阎威宇手边没有监听,就算有,也查不到具体位置。

可阎威宇挂了电话后却嗤笑一声,对徐婉说:“你知道吗,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王鑫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时间也不像之前一样卡在29秒,证明他附近一定有极具辨识度的声音突然响起。现在两点零一分,你猜会是什么声音?”

“……整点钟?”

“没错。”阎威宇痞笑道,“找到鼠窝了。”

平宣市的整点钟只有一个,就在平宣南站。阎威宇又给陈君子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带人筛查出南站附近能听到钟声的,能看到学校或是有施工工地的居民楼,而自己则先走一步带徐婉去医院包扎。

陈君子的效率极高,等他们回去队里之后,基本已经确定了王鑫藏匿的小区位置。

“平宣南站北侧紧挨安桥小区后门,距后门50米左右已盖一处15米高建筑,只有6、7号楼的五层以上能看见。”

“怎么确定的?”

“我在查附近道路监控的时候看到了其中一个套牌。还有那个快递柜化验结果也出来了。”陈君子瞥了眼徐婉的手,“他应该是把硫化磷火柴头的涂层刮下来在柜内撒满,又在中间用磷层包裹了重物,所以才会在推动下摩擦起火。”

“还挺拼,”阎威宇说,“现在硫化磷火柴都淘汰了,能找到这么多真是难为他了。”

6

确定了大概位置,阎威宇便安排了包括狙击手在内的所有人员就位。拉起警戒线并将附近人群秘密疏散。

他还在考虑以何种方式逼出王鑫的时候,王鑫自己却再次给霍阳打了个电话,依然是串陌生的号码。

霍阳人就坐在警车上,阎威宇从他手里拿过手机,划通后直接点了免提。

“霍先生,不好意思毁了您点小钱。”

阎威宇“哼”了一声,那边听出来了,从善如流道:“原来是你。”

“呵,王鑫,平宣南站的钟声好听吗?”

“什么钟声?”

“别装了,来,给你听个更好听的。”

阎威宇按下按钮,饱含震慑之意的警笛悠长回荡在整个小区上方。

王鑫顿了半晌,嗤笑一声:“……真是小看你们了。”

“好说,拉开窗户还有惊喜大礼。”

王鑫直接挂断了电话。

6、7号楼呈L型设计,楼外皆有绿化带隔断。阎威宇虽然还不清楚他到底藏匿几号楼,但在两个楼的楼顶及附近位置都安排了狙击手,就等王鑫自己露出马脚。

他下车立住,站在了6、7号楼之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戒备。

这时,耳麦里忽然传来疾呼:“头,6号楼有动静!”

阎威宇一个急转头,看见霍天林从6号楼大门冲了出来,而在他身后尚未合拢的单元门内,悄悄探出了一截黝黑的枪管。

“小心!”阎威宇瞳孔紧缩,拔腿向霍天林冲去。

可陈君子却不知道打哪钻了出来,抱起霍天林就地一滚,子弹堪堪打在了脚边的土地。

他和随后赶来的阎威宇形成了夹角,持枪对准单元门,掩护着霍天林一点点向后退到绿化带附近。

单元楼内,王鑫牵制着被五花大绑的顾一诺慢慢走出站定。他站的位置很狡猾,身前有顾一诺挡着,两侧有半开单元门及支撑柱护住,头顶则有玻璃雨棚覆盖,防范得滴水不漏。

而最令众人心惊的,还是那把抵在顾一诺嘴里的枪。

口腔后侧是人的大脑延髓,倘若被击中了当场直接毙命,无一例外。而刚刚开过枪的枪口将近60度,口腔黏膜又嫩,长时间抵在她的喉口,就算不说也知道会烫成什么样子。

徐婉猫着腰,从绿化带另一边悄悄走了过来,阎威宇听见身后动静,嘴唇微动道:“带走,别过来。”

徐婉未回话,仗着自己削瘦的身形,在陈君子及阎威宇的掩护下将绿化带灌木丛破开了一个洞,接过钻进来的霍天林撤回警方包围圈里。

可把人送回去之后,她却拐了回来,不顾二人剧变的脸色从他们身后走出,高喊了一声:“王鑫。”

王鑫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吸引,吹了声口哨道:“徐婉。”

“你下午猜得没错,我中招了。”徐婉举起自己的被包扎的双手,“既然你想整的是我,就放了不相干的人。”

“你?”王鑫哈哈大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他这一笑带动了周身的颤抖,抵在顾一诺口中的枪管也随之颤动了几下。

顾一诺喉口本来就被高温枪口烫软,在这种颤动之下直接被枪上的准星划破了上颚,渗出了血。

混杂着鲜血的唾液被深入喉咙的枪口堵着,又逆流回去,令顾一诺难以避免地干呕闷咳起来,脸也因为缺氧涨得通红。

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生怕王鑫手一个不稳勾动扳机。

可奇怪的是,王鑫却不着痕迹地将枪微微向外撤出,勒住她脖颈的手臂也放松了几分,给了顾一诺喘息的空间。

王鑫在意顾一诺的感受!

意识到了这点,徐婉故意急道:“她流血了!你的枪会烫烂她口腔的!”

王鑫冷笑了一声,说:“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他们都是学心理的,对于人的肢体表情有着同样的经验,也能大致猜到徐婉每句话之下的目的。

“是吗?”徐婉讽刺地挑起一侧唇角,“可我怎么觉得有用。”

王鑫虽然嘴硬,但是他手中的枪比刚才要松了不少,可见潜意识里还是把徐婉的话听进去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伸手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预先穿好的防弹衣。

“徐婉你疯了!”阎威宇在她身后一声怒吼。

徐婉在王鑫玩味的目光中一直脱,直到露出内里的吊带打底,才原地转了个圈说:“无防弹衣和武器,双手带伤,你可以随时一枪打死我。”

她回头冲阎威宇喊道:“你们走开!”

阎威宇眉头紧缩,保持着端枪的姿势一动不动。可片刻后他却按下了陈君子的手,自己也收起了枪,“走。”

“队长!”

“走!”

7

徐婉目送两人退到了包围圈后,才保持着双手上举的动作说:“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她上次的伤还没好完全,不如换我做人质。”

提到顾一诺的伤,王鑫的脸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见状,徐婉又强调一遍道:“你哄骗凶手犯案,令她被剖开了整个腹腔,还被带菌手套深入,打那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别再让她因为你受更多罪了。”

“胡说!”王鑫被激怒了,青筋暴起反驳道,“我压根就没让动她,我是要帮她!”

徐婉试探性地往前悄悄走了几步,在顾一诺的闷哭声中说:“帮她?你在背后教唆害死无辜的人就是帮她了?”

“我这是在帮她报仇!”王鑫失控大吼,手又勒上了顾一诺的脖子,完全不顾她的反抗说道,“那群人都该死!”

他喘着粗气,又笑了起来,“徐婉,你不用给我下套。事已至此,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死的没一个好人。你以为一诺的舍友强迫了别人援交,就没强迫她吗?”

徐婉平静道:“那之前那些案子呢?他们难道就强迫过一诺吗?”

“如果不是你们,我本来想弄死她舍友之后就停手了。”

徐婉又往前走了两步,距离王鑫只有三米距离,“那之前的民工又做错什么了?”

“民工?”王鑫冷笑,“一诺向他们求救,可这群人却嬉笑着目睹她被拖回去,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顾一诺的眼神瞬间绝望,整张脸也流露出万念俱灰之感。

徐婉偏开了她哀求的视线,半晌才说:“这些……都是一诺跟你讲的?”

“没错。”王鑫坦荡道,“她购买了网上心理咨询,但没隐藏自己的信息,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她这么柔弱,又这么惨,我必须要帮她,要保护她!”

“那你现在把枪顶在她嘴里,勒着她的脖子,就是保护她了?”

“我也不想,但必须这么做。”

“你自己的话根本前后矛盾!”徐婉斥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何还要这样伤害她?”

王鑫嗤笑一声,“省省吧,我不想说的事情,你诈不出来。现在,给我退后!”

就在此时,变故忽然发生。

顾一诺的精神本就一直紧绷,又被徐婉知道了自己最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情绪激动之下呼吸越来越急促,竟像是犯了哮喘,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王鑫下意识地把阻碍顾一诺呼吸的枪抽了出来,翻过顾一诺查看她的情况。

徐婉趁机迅速向前狂奔,看准时机一手拽过顾一诺把人往后甩,同时飞起一脚踢向王鑫的腹部。

王鑫被她踹得身形不稳,可怀中骤然一空令他怒吼一声,向前两步露出身形,单手勒住顾一诺的腰把人复又拖回怀里,另一只手举枪对准了徐婉。

与此同时,隐藏在7楼楼顶的狙击手终于找到了破绽,他扣动了扳机,直接射向王鑫的头顶。

子弹穿透玻璃雨棚,但由于距离不足50米,又有玻璃阻挡,令子弹初始阶段受到章动影响,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顾一诺。

但即便如此,也成功击中了王鑫的肩颈连接处,令他暂时丧失了行动力。

王鑫应声而倒,徐婉见状飞快上前拖出顾一诺,完全不顾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王鑫的面前,半拉半拽地带着人拼命往外逃。

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切仿佛变成了无声的慢动作。

徐婉能看到阎威宇和陈君子一连串奔跑掏枪和扣动扳机的动作,能看到他们扭曲的脸,却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感官的存在。

随着一声擦过耳边的枪响,手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徐婉才终于找回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她眼神涣散,意识朦胧。有人拼命拉她的手,在她耳边嘶声大喊,吵得徐婉头晕目眩。

直至后颈一股大力袭来,她才闭上了眼睛,意识彻底沉沦。

尾声

几天后,徐婉在陈君子的拜托下去找了顾一诺。

顾一诺只有口腔受了点轻伤,其他的并无大碍,可是精神状况却一直不太好,就连陈君子的接近也十分抗拒。

陈君子猜她是那天受到了刺激,只好找了徐婉来安抚她。

关于顾一诺反常的原因,徐婉也知道个大概。她将陈君子赶出房间,与顾一诺说了整整一下午,等出来后顾一诺便恢复了正常。

而面对一脸疑惑的陈君子,徐婉却一语双关道:“别问,保密。”

接着,徐婉便申请了休假。

王鑫被阎威宇一击毙命,根本没有继续追查青鸟游戏以及徐东下落的可能。可当时阎威宇做的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徐婉无法苛责他,只能暗恨自己的无能。

阎威宇去她家看过几次,可却都不知说什么好。

直到王鑫的尸检报告出来,他才一脸凝重地找到了徐婉,“王鑫不是这游戏真正的幕后之人。”

“什么?!”徐婉眼神一凛,接过阎威宇递来的手机。

“这手机是王鑫的,里面有一个飞鸟图标的黑APP,未经任何注册审核,他在里面有账号。”

“……所以,王鑫也是被另外一个人操控的?”

“差不多。他账号中有一连串的挑战,他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发布在APP上,如果有其他用户感兴趣,下注超过一定数额,就会变成任务令他完成。若成,则有金钱及成就点数;若不成,就会有惩罚。”

“怪不得他说必须做。”徐婉点开,却意外发现内容是一片空白,“这……”

“王鑫的账号被‘杀’了。绑架顾一诺是他的最新任务,但是失败了。我那会儿刚摸清规则,眼看着账号清空变成了这样。”阎威宇沉声道,“假如王鑫那天没死,我猜现在被‘杀’的,应该就不止虚拟账号了。”

“我明天回队里。”徐婉按灭手机,抬头直视阎威宇,“既然没完,我就奉陪到底。”

“得嘞。”阎威宇见她终于变回了平时的强势样子,这才彻底放了心,起身告辞。

徐婉目送他下楼,等关上门再回身时,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她的话其实还没说完。

关于这个奉陪到底,只要能揪出幕后黑手,只要能找到失踪的徐东,哪怕牺牲性命,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