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缉侦:人面葵花

平宣市近期案件频发,都与一个名为“青鸟”的教唆犯罪游戏有关。

而这次,徐婉决定联合之前的受害人顾一诺一起,亲自引出幕后黑手千金子——钱鑫。

1

晚上,方芳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病房,脑海里还回想着前几天,那个人对自己所说的话。

她和病房内的护工打了个招呼,“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护工说,“下午检查的时候尿了,床单我换了,脏裤子在桌子上。”

方芳点了点头让他先走,那人却继续说道:“妹子,你别怪我多嘴啊。不行就放弃吧,他这够呛啊。”

方芳笑了一下没说话,等人走了,她才喃喃说道:“是挺够呛的…”

寂静的单人病房内,回应她的只有各项仪器的运作声,而她的爱人李光还蒙着被子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光确实也动不了。

自半年前那场意外以来,他就一直处于植物人的状态,食物只能靠着鼻饲管投喂,随时处于大小便失禁的状态,苏醒的几率渺茫,活着还不如死了。

方芳没闻到熟悉的恶臭味儿,便放下东西直接去打水了。然而等她回来关好门后,却总觉得屋里有些古怪。

夜风透过未关的窗子吹进来,将窗帘微微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鞋。

“谁?”方芳狐疑地走过去,刚要伸手拉开帘子,身后却传来了跑动的声音。

“什……”她的嘴被人从身后猛地捂住,同时头发也被揪紧,恶狠狠地正面砸向窗台尖锐的边缘。

她挣扎着向后抓去,用力挺直身体妄图阻挡那人的攻击,可却无济于事,反而引来了更强烈的撞击。

那人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像是久病初愈的病人般粗重,听着竟然有几分熟悉。

我听过这个人的声音,我认识他,方芳模糊地想。

剧痛顺着前额钻进颅中,鲜血也蜿蜒而下,染脏了台沿。而窗帘后的那双脚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由着她的头被一次次嗑向窗台。

那窗台上这个人呢,他又是谁?

方芳的大脑一片浑浊,无力地动了一下,随着复又砸落的动作终于昏死过去。

可直至意识消失之际,她也没能看清那两个人的样子。

——

“……事情就是这样。”方芳虚弱地半靠在医院长椅上,托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头说,“等我醒来之后,李光就不见了。”

徐婉问:“你打水前确定过李光是否在床上吗?”

方芳摇头。

“他保持植物人的状态有多久了?”

“大半年了。”

“对袭击你的人,还有什么印象?”

“我觉得有点熟悉,但是醒来之后又觉得想多了……”

“嗯。”徐婉合起记录本,起身直接拐进了一旁的案发病房。

病房内,有技术人员正在勘察现场痕迹,边上还有几个医院的人陪着,而阎威宇和陈君子就站在一边低声交谈。

见徐婉进来,阎威宇招呼了一声,陈君子却只是礼貌性地勾了下唇角。

他们一周前刚发生过不愉快,看样子陈君子还有些芥蒂。

徐婉也不在意,径直走过去低声说明了方芳的情况,然后问道:“你们这儿呢?”

阎威宇说:“病床侧栏底部有指纹痕迹,窗台发现有鞋印,监控显示只有巡房护士和方芳进来过,其他方面还在勘察中。”

“那就是一人藏在窗台上分散注意力,另外一人藏于床下,趁受害人不备钻出袭击?”

阎威宇冲病床扬了扬下巴,“你试试。”

徐婉趴下去试探性地钻了钻,却尴尬地卡在了胸口。

阎威宇坏笑道:“留神儿,可别把你那唯一的优点给磨没了。”

徐婉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记录本窝成卷儿劈头就打。阎威宇立刻鼠窜到陈君子身后,“哎我这是夸你!”

“别闹。”陈君子被迫夹在中间,神色有些不自然。

徐婉注意到了,主动开口道:“顾一诺应该下班了,你去接她吧。”

陈君子赶忙点头,“那我走了。”

顾一诺做为净化案的仅存受害者,事发之后住的便是这家医院。她在这里得到了医生护士们的精心照料,伤愈后便主动申请在这里做了医护志愿者,平时帮着简单分号指引病人。

阎威宇见陈君子走远了,才说道:“床脚有人黏着灰画了一只鸟,我给擦了。”

徐婉看向他,后者不赞同道:“徐婉,你不该招惹他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查?”

“我是说你上周……”

这时,窗边勘察的人忽然招呼道:“过来看。”

徐婉无意继续话题,踩着阎威宇的脚直接走了过去。后者疼得直吸凉气,却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

2

一周前,徐婉特意找到了顾一诺,将青鸟游戏以及钱鑫的存在全盘相告。

阎威宇刻意拉着陈君子在客厅打游戏,声音传进卧室,与寂静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顾一诺始终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神闪躲。

徐婉强调道:“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闻言,顾一诺收紧了上唇肌肉,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

徐婉不知这份轻蔑是冲自己还是冲她口中的保护,主动说道:“上次令你遇险,我很抱歉。但是这次我只是借用你的身份,不管与他见面还是交锋的都是我,再加上陈君子的保护,你出事的概率极低。”

极低,但不是没有。所以徐婉才要征得顾一诺的同意。

“你是平宣人,你愿意你的家乡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搅得天翻地覆吗?”

“……”

“不止你的同学,还有你的老师、邻居,甚至是照顾过你的医生护士,没人能确定下一个遇害的会是谁,谁又是加害者,到时候整个平宣就是人间地狱。”

顾一诺的身体轻微颤抖,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遇害当天的情形。

徐婉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在关键信息上加重语气,扩大了青鸟游戏的危害性,也加重了顾一诺的恐惧。

说不定钱鑫也是这样,徐婉有些自嘲地想。现在极力劝说顾一诺参与计划的她,又与蛊惑别人的钱鑫有什么两样?

顾一诺还在犹豫,徐婉掷地有声地问道:“顾一诺,你本可以阻止这些的。还是你想看到平宣变成这样?”

她在逼迫顾一诺做出选择,将她置于道德高点进行质问。在这种情况下,不论顾一诺愿意与否都很难拒绝。

而这,就是道德绑架。

顾一诺果然摇了摇头,徐婉见状放慢语速,推心置腹地说:“我也不想,所以我请求你和我联手,一起除掉他。”

“不行。”陈君子推门而入。

阎威宇游戏打急了眼,他本想问两人要不要订外卖,结果正巧听见徐婉说什么人间地狱。

陈君子以为徐婉要让顾一诺涉险,当即和她争执了起来,最后几人不欢而散。

可第二天,顾一诺却拿着一个信封偷偷找到了徐婉。

徐婉抽出里面的东西,看到是只猩红的飞鸟衔着她的照片静立在白纸上,而照片上,她的脸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诡异地分裂成四块。

顾一诺有些害怕,“我从信箱里发现的。徐婉,他是不是改为盯上你了?”

徐婉把那只纸叠的鸟从底纸上撕下来收好,“没事。”

顾一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答应联手。”

徐婉有些惊讶,“你确定?”

“嗯。”

“那陈君子呢?”

“我去说。”

得到顾一诺首肯,徐婉便登上了平宣的各大论坛,以顾一诺的口吻发了无数帖子。

她隐去了净化案的细节,重点突出自己的心理创伤和想报复警方的意图,还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一时吸引眼球无数。

而帖子的最后,徐婉说:“我希望有人能帮我。”

果不其然,钱鑫找上了门。

他显然对顾一诺还有印象,可就算徐婉再怎么引诱与刺激,也不肯吐露出更多有关于自己的信息。两人交谈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便留下一句“你马上能见到”,而后匆匆下线。

与此同时,阎威宇也查到了对面的IP地址——某大型商场的公共网络,根本无迹可循。

两人都以为钱鑫会在顾一诺面前再次出现,谁知他所说的“见到”,是见到另一个受害者出现。

3

病房窗台是大理石砖,一共提取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鞋印。

保留完整的那个又宽又深,将近26公分,前掌有拧动痕迹,后跟较轻,表明主人曾有过攀爬动作。而另一个却十分轻浅,只有几丝鞋底花纹的纹理,测量不出宽度和大小,固定在窗台一侧几乎没有挪动过。

正常人脚长与身高的比例是1:7,由此判定嫌疑人一米八左右,而体重受攀爬动作干扰,暂时难以确定。

阎威宇怀疑方芳看到的人影是李光,也怀疑嫌疑人从窗户进来,打晕方芳后再背着植物人李光从窗户爬出去。

他索性打开窗户探头看了一眼,特意避开标出的鞋印范围,一个翻身利索地钻了出去,整个人险险悬在窗外。

病房在三楼,这个高度摔下去足以断条腿,可阎威宇却攀住窗框向下仔细看了两眼,才翻回去道:“墙体砖缝间有踩踏新痕,这片有监控吗?”

医院负责人摇头道:“这儿平常根本没人来,就没装。”

窗外正对着医院后围墙,目测间距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而楼下则是一片水泥地,一头道路封死,确实没人会无故往这边跑。

“也没保安巡查?”

负责人讪讪地点头。

阎威宇索性出门问道:“李光多重?”

方芳回:“他出事前是60多公斤,现在应该不到。”

阎威宇刚才在砖缝间故意留下了踩痕,他对比深度,估摸嫌疑人背着李光的体重应该是自己的1.5倍。

他自己75公斤,再刨去李光的,最终判定嫌疑人体型偏瘦,体重预计55公斤左右,上下预留误差值5。

有了范围便利于排查,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李光。毕竟他是重症植物人,晚找到一秒都有可能生命不保。

阎威宇怕在医院浪费时间,索性收工从保卫处拷走了监控,打算晚上回队里熬夜研究。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往外撤,看热闹的陪护也都三三两两地回去了,徐婉站在走廊口却一直侧头,用余光盯着身后的动静。

阎威宇问道:“干吗呢?”

徐婉唇部微动,“回头看。”

阎威宇莫名其妙地向后望去,看见刚才还在病房里站着的护士长正在和方芳交谈,满脸严肃。而在她身后,方芳往下撇紧的嘴角还未完全收回。

“方芳是在心虚?”

“也有害怕。”徐婉说,“李光失踪她表现得还算正常,但对着护士长的表情说明她做了亏心事。而被她亏的那个人,才会有钱鑫下手的价值。”

“你是说那个护士长?”

“不一定,明天我再来一趟。”

徐婉算准了护士长前一天上了晚班,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她躲在走廊拐角,看着护士长站在护士站前把手推车里的药瓶一一摆正,交接离开后才走了出来。

前台值班的小护士也听说了病人失踪一事,也不等看清徐婉手中的证件,就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徐婉带着她左绕右绕,没过多久就把话题引到了护士长身上,“你们护士长一看就温柔贤惠的,她老公孩子没少享福吧?”

小护士撇撇嘴道:“没孩子,就她老公那样还享福呢,明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闻言,徐婉把身体向前探,同时眼微睁,嘴略张,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小护士果然被她的表情取悦,低声道:“他是我们医院放射科的,结果和病人好上了,被别的护士在放射室里抓了个正着。后来一查放射室就诊记录,这俩人应该好了都快一年了,也不怕辐射。”

“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们还等着护士长离婚呢,结果手续没办完渣男就出车祸成植物人了,还放我们科来了。我要是护士长我得呕死。”

“你是说……”

“嘘。”小护士左右看了一眼,“就是那李光和方芳,要我说渣男贱女一个失踪一个被打,都是活该。”

徐婉会意地点点头,问明了护士长的上班时间后便归了队。

她到的时候,阎威宇正好在梳理监控的内容。

“病房内为保护病人隐私未设立监控,而根据走廊监控显示李光下午两点十分曾被推出病房,协助人有护工、护士各一名,四点整由护工推回病房,之后再无他人进入。

“晚七点五分,方芳进入病房,护工走出。晚七点五十分,护士长交接发现昏倒在地的方芳后报警。”

徐婉扫了一眼监控上的人,心想他应该就是方芳口中那个替班的护工。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听阎威宇描述道:“床单上有部分残留断发皮屑,属于李光本人。床侧栏底部有指纹,怀疑为嫌疑人所留。”

“跟这个对比吧。”徐婉拿出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手推车上,护士长刘彤碰过的医疗废料杯。

徐婉把在医院得到的信息如实复述,重点放在李光三人的关系上,“刘彤和李光的事情众人皆知。假如嫌疑人是她,那一定是有什么诱因。”

“无非钱和情,我安排人去查。”说完,阎威宇又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李光。”

李光被带走的时间已经超过12小时,时间拖久了,必然凶多吉少。

趁大家讨论的工夫,徐婉给钱鑫发了一条私信:“我上班的医院有病人失踪了,是你做的吗?”

信息发送后便石沉大海,徐婉并不意外,收起手机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4

经对比,病床侧栏底部拓印的指纹与废料杯保持一致,属于护士长刘彤,同时关于李光社会关系调查也出了结果。

原来,李光和刘彤在几年前都曾买过大额的人身保险,受益人分别为对方。而李光现在虽然变成了植物人,却并不属于保险的范围。

换言之,刘彤若是想拿到钱,就必须要等到李光死亡之后。

可刘彤对此却并不承认。

面对徐婉和阎威宇,她嗤笑一声道:“我的工作就是照顾病人,各处病房有我的指纹很正常。”

徐婉突然说:“两百万。”

“什么?”刘彤有些疑惑。

“李光投保最高可以赔偿两百万,而你是第一受益人。”

刘彤很快反应了过来,怒道:“你们怀疑我因为钱害人?!”

她声音尖利,这一嗓子嚷出来,顿时引来了旁人的目光。

阎威宇侧身挡了挡,好言相劝道:“低调,低调。排查情况而已。”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肩膀忽然被人紧紧扣住。阎威宇下意识地矮身抽出,单手覆上那人的手臂就要往外摔,可提到一半他差点被那人的重量闪了腰。

他龇牙咧嘴地扭过头来,发现袭击他的人居然有点眼熟。

那人憋红了脸,结巴道:“不许你们欺负刘护士!”

“我就说个话。”阎威宇喊冤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那人挥着手中的东西,一脸凶相。

这时,刘彤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出言道:“文飞,我没事。”

文飞狐疑地问:“真的?”

“嗯,你先走吧。”

文飞这才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花递给刘护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走远了,徐婉才问道:“他是李光的护工?”

“对。”

“他这么护着你还送你花,是不是喜欢你?”

刘彤摇头道:“他是我一邻居,家里困难就上到小学,到哪儿都没人要,我就给介绍的这份护工工作。”

“他照顾李光也是你介绍的?”

“不,好像是排班的。”

徐婉有些怀疑文飞,可他体重目测有二百斤,身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

她把这个猜测暂压心底,和刘彤随意说了几句话便拉着阎威宇走了。

“刘彤表现出的愤怒很自然,但是从之前的经验来看,李光遇害肯定也会和她有关系。”徐婉边走边把自己的怀疑告诉阎威宇,“还有那个文飞,他这么护着刘彤,可是身……”

她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徐婉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钱鑫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从上至下一点点加载,先是昏黄的树枝土壤,然后是细小水洼,再然后,便是李光被埋在泥土中的脸。

他双眼紧闭,嘴唇青紫,脸周还撒了一圈细碎的花瓣。嫩黄的花瓣与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将李光衬托得像是一株向日葵般,看着十分滑稽,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钱鑫附了一句话,“种花。没你好看。”

明明是中午十二点阳光正暖的时候,徐婉却从头凉到了脚。

阎威宇用力捏了捏徐婉的手,从她僵硬的手里拿出手机说:“别怕,有我在。”

徐婉回过神,把手抽出来便不再说话了。

阎威宇放大了图片仔细看了一阵儿,才说道:“图片上有水,回去找人调整曝光度应该能找到什么线索。”

回去队里之后,阎威宇趁着查IP的时间,把图片经过二次处理,终于在图片水洼处找到了线索。

水洼模糊地反射出了上方金属框边,还带有一条突起。

阎威宇皱着眉头看了又看,说:“你看这个,像不像停尸的雪柜?”

与此同时,IP查询也出了结果,显示移动端的地址正是涉事医院。

5

事发将近24小时,李光的尸体终于在医院的停尸房雪柜里找到了。守尸的人满头大汗,怎么也说不清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阎威宇纳闷道:“你们难道就不仔细检查吗?”

“我……我这也不能每天都挨个拉柜门看啊!”

“平常大门什么时候会打开?”

“就有新尸,还有打扫卫生的时候。”

“这还用打扫卫生?”

守尸人急得直拍大腿,“得啊,这外面的大厅每天用来吊唁,那垃圾可不少!”

“最近一次吊唁结束是什么时候?”

“就上午十点多。”

结束两个小时之后,徐婉就收到了照片。

阎威宇又问:“谁管的打扫?”

守尸人道:“一个胖子,就站在门口等着,都省得我打电话叫人了。”

按说医院的胖子并不少,可莫名地,徐婉和阎威宇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文飞。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径直走出去,安排人去控制他。

可问题是,如果嫌疑人真是文飞,他又是如何把昏迷的李光带走的呢?

阎威宇再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徐婉抱着手臂沉思,“想什么呢?”

徐婉回过神来说道:“想文飞,他究竟是怎么带走的李光呢?如果按照墙体留痕来推断,他的身高体重根本不符合……”

“他可以符合。”阎威宇说,“我在想,如果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呢?”

“什么?”

“我们假设嫌疑人身体瘦削,是在刨除了李光体重的基础上,假如李光自始至终根本不在病房,是嫌疑人故意干扰警方判断呢?”

徐婉皱紧眉头思考起来。

“还有身高,很多种原因会造成脚印前重后轻,不止有攀爬的动作,还有穿比自己脚大的鞋。所以窗台上另一个较轻的鞋印,很有可能是他本身的鞋,只不过放在了一边,所以印子很浅。”

阎威宇点头道:“没错,但还需要弄明白李光究竟是怎么被运出去的。”

“方芳说下午换过床单,”徐婉梳理着信息,慢慢说道,“如果是文飞故意在推李光检查的路上换了床单,然后把李光藏起来,再自己躺在床上呢?”

可很快她就推翻了结论,“不对,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文飞,推他的是别人,体型差异这么大早就被别人看出来了,而且方芳还和护工说过话,床上也只有李光的皮屑。”

“不,胖子的体型是最容易伪装的。”阎威宇说,“而且在医院里戴个口罩不是稀奇事,就算方芳和他说过话也难以觉察出不对。

“至于皮屑,文飞只要用之前换下的床单包裹好自己,再小心一点就天衣无缝,毕竟没有人会想到查一张脏污床单的去向。”

徐婉颔首,“所以等那个假扮成他的人走了之后,文飞就趁方芳不注意袭击了她,然后再从窗户逃走。那李光呢?这么大一个人,如何搬运才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阎威宇冲吊唁室扬了扬下巴,“我刚才看到外面有清洁推车,上面放了好几个黑色的医疗垃圾袋,至少装个你没问题。”

“你是说……”

“对,文飞很有可能是把李光放进医疗袋里,这样他就算四处搬运,也没人会觉得奇怪。等到这边有吊唁仪式一结束,守尸人回去休息,他在这里就算把李光打扮成小百合都没人知道。”

6

抓捕文飞的过程异常顺利,全程几乎没有反抗。

徐婉翻看他一同收缴上来的手机,本想借此找到钱鑫的下落,却震惊地发现与自己对话的居然是文飞本人。

文飞说:“我知道你,有人给我寄了你的照片。”

徐婉警惕道:“还有什么?”

文飞窝在束缚椅里,动了动肥壮的手腕,“还有一张纸,写着教我怎么做。”

“做什么?”

“和你的对话,唔,还有带走李光。”

“你为什么要带走李光?是不是因为刘彤?”

“没错。”文飞大方承认,“刘护士人那么好,结果一辈子都被那个垃圾毁了,李光不死,刘护士就永远只能和他绑定在一起。”

“刘彤让你这么做的?”

“怎么可能?!”文飞瞪大眼睛,“刘护士是我的恩人,她那么善良,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刘彤确实也不像知道这件事的,从她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阎威宇故意刺激他道:“知道你还做?”

“这不一样。”文飞嘟囔,“我要报恩的。只可惜没把那婊子敲死,寄纸条的人都没继续教我。”

“你为什么要把李光埋进土里?”

“因为刘护士喜欢花啊,帮我的那人说植物人就是得埋在土里。”

“那个人是不是他?”阎威宇调出钱鑫的照片递给文飞。

文飞探头看了一眼,不确定道:“好像……”

“到底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他裹那么严实!”

“啧!”阎威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还知道个什么,一个破纸条就什么都信,弄死李光对你有什么好处?”

文飞梗着脖子说:“我不要好处,刘护士有钱拿就行!”

徐婉出言道:“保险钱?”

文飞顿时不再说话了。他嘴唇内收,食指微伸,显然是被徐婉说中,但还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保密。

“看来是了。”徐婉说,“纸条上写的?”

文飞的头向下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后极快地摇了摇。

“你承认了。”徐婉眯眼道,“然而你这种行为是骗保,刘彤照样拿不到一分钱。”

文飞一脸震惊。

“至于你,杀人偿命知道吧?”

“偿命?他本来就快死了啊。”文飞慌忙解释,“我就是加快了,纸条上说我不会有问题的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谁给你寄的纸条?”

文飞急得满头大汗,“我……我真不知道啊!我后悔了……我……”

阎威宇冲徐婉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文飞只有小学学历,从对话来看也是个法盲,多说无益。

而后悔有没有用,法律自然会告诉他。

植物人失踪一案可以结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还是没有抓到钱鑫。

尾声

市中心某咖啡厅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女人头上还包着纱布,看着像刚受伤没多久,可说起话来却神采飞扬,“钱老师,你太厉害了!那胖子全都照你说的去做了,真是个痴心的蠢蛋,哈哈。”

男人配合着笑了几声。

女人笑完了又咬牙道:“哼,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才不要便宜了那个黄脸婆呢。”

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现在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不过钱老师你也是,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搞得我还真以为要被打死了。”

“呵呵,如果告诉你了,你面对警方询问的时候肯定会露馅。”

“也是。对了,我要付给你多少钱?”

“不要钱,你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男人推过来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姑娘你见过吧?在你老公住院的地方做志愿者呢。”

“什么老公啊,我可没结婚。”女人一边反驳一边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说道,“她呀,我有印象。你要人家手机号?”

“不,我只需要你把她带出来。”

女人撇嘴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男人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怕吓到她嘛。”

“哦,成。那我帮你带出来,她叫什么啊?”

男人接回照片随意扔进了咖啡杯里,女孩的脸浸在里面,很快变得泥泞脏污起来,令人看了有几分惋惜。

“顾一诺,”男人笑道,“一诺千金的一诺。”